“很久不见老爷子。”程捷勉强笑了笑,问道:“您身体最近身体如何?”他将泡好的铁观音推到老人面前,杯子内水波晃动,白雾升腾而起,一时间室内都是茶香。
“还不错。”老人接过茶,问道:“你呢?”
“也还可以。”程捷一瞬间感觉自己左腿外侧一片皮肤处温度升高,仿佛被火苗舔舐而过,让他忍不住动了动腿。
他在穆家时接触到穆老爷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穆老爷子并不想看到他——一个从未开化的山村泥猴子,粗鲁的行为和不堪入耳的说话方式,一个□□犯的儿子,身上流淌着肮脏的血液,他混身上下写满了罪孽,实在让人厌恶不已。
两年前穆薇去世后,穆老爷子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个罪孽送出了穆家,安排他去了国外,然而他自己并不想离穆城太远,便自己回了国,读了自己想学的专业。穆老爷子现在看到他出
现在穆城的房子里居然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
一个荒谬念头划过他的心里,尚未来得及否认老爷子的话就让他脸色白了几许。
“谦虚了。”老爷子笑笑,坐在沙发上喝茶,“我知道你的专业成绩不错,你还在一个国际赛事里拿到了名次,你甚至确定保研了不是?”
他的行踪真的一直被关注着!
也许我们的事情他知道了?
他和穆城在一起后就想着自己迟早要面对老爷子,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试探着问:“您来着哥哥?哥哥出门了,晚上才回来。”
“不,”穆老爷子慢悠悠地喝茶,“我来找你。”
程捷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颤抖,后退时没看到垃圾桶,被绊了一下,摔倒在沙发里,他看着天花板向前跑去,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关的房子,满天大火跟着浓雾顺着门口蔓延进来,火舌舔过墙皮,吞噬房梁,直逼他面前。
当时的他刚被带到穆家,生活了几个月发现自己与周遭格格不入。每到周末穆家旁支的小孩儿都会来到老宅,但是没有人愿意带一个土土的小孩儿玩,哪怕穆城给他穿好小背带裤,套好小衬衣,别好蝴蝶结,打扮得像个小少爷依旧没有理会他。
他们在背后嗤笑他丑,笑他黑,笑他不会用叉子,所以有人愿意和他说话时他欣然地跟着对方走了,没想到却被关进了偏僻的仓库中。
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想,总会有人发现他不见的,穆城喜欢管教他,不让他做这儿做那儿的,现在他不见了穆城肯定会找他的。然而他注定失望了,他从白天被关到晚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没有人经过仓库附近,更加没有人寻找他,就连穆城也没有找他。
仓库唯一的一个窗口在很低的地方,清冷的月色从狭小的窗口爬进来,照着仓库那一小片地方。黑暗中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害怕得发抖,他知道发出声音的是老鼠,也有可能藏有吃人的鬼。他坐在唯一有光的地方不敢出声地抹眼泪,心里祈祷着鬼怪不要将自己吃掉,期盼着谁快来将他救出去。
程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被蹭过手臂的毛绒戎的触感惊醒,应该是老鼠从他身上爬过。睁开眼时发现仓库上放浓雾弥漫,火苗已经窜了进来。
他惊慌失措却无处可逃。
他听到了有人跑出房子的声音,他从窗口看到了自己的外公跑到了这边——虽然外公不准他那么叫,却无法否认他们血缘上的关系。
他焦急的拍打着窗,期望外公能发现他的存在。外公确实发现了,老人站在不远处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
外公神色古怪地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另一处起火的地方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火光冲天,照亮了老人狰狞的脸。
毫不犹豫地,他转身走了,留下了被关在仓库中的小孩儿。
房梁已经被火舌舔过,烧焦的断木砸落在地上溅起猩红的碎屑,浓烟覆盖整座仓库,程捷缩在角落中心如死灰,哭得嘶声力竭,又被烟呛得鼻涕眼泪横流。
晕过去前他看到仓库的大门在烈火中轰然倒塌,有人跑进了火场。
程捷醒来时是在医院中,护士正在给他烧伤的腿上药,穆城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给他削苹果。
一时间他躺在病床上哭得稀里哗啦,穆城将他抱进怀里捏他的脸,揉他的头发,又喂他吃水果,这导致他哭得更加凶猛,废了许多张纸巾。
后来他才知道没人找他是因为那些小孩儿说他去后山了,因此大部分人都进了后山找他,以至于当晚房子线路老化着火时无人救火,大火直接蔓延到了旁边的仓库。要不是老爷子看到他找人救他,他一定直接葬身火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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