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季文彬这个心理医生,上门时也有闲心打量周围的环境。
四面的墙是用白色的粉刷成的, 但白色虽然明亮, 也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季文彬就贴了墙纸,是一种柔软的huangse,让人看着就心中一亮。
室内的布置也令人舒适, 家具摆放不宽不紧,整整齐齐,即使是强迫症患者,在这里也生不出难受的感觉。
沙发质地柔软,一坐上去, 身体陷进柔软的布料里,不知不觉紧绷的神经就放松了下来。
谢宁坐下没多久, 季文彬照例给他端了一杯水。
“谢谢。”谢宁对着他笑了一下。
季文彬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他的目光很温和, 也许是见过太多感官敏感的病人,即使是打量也让人生不出异样。
谢宁今天气色不错,不似前几次,连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戒备。
他的坐姿很放松, 神情
也自然得很,比起最初时僵硬苍白的样子, 简直判若两人。
季文彬想, 这其中除了他的功劳,应该还少不了庄延的场外支持。
他在谢宁对面坐下,也跟着笑了笑。
谢宁不得不承认, 和季文彬交谈是一件能让他身心放松的事,至少季文彬打破了他对心理医生固有的印象。
但谢宁心底还有隐隐的不安,生怕什么时候季文彬会撕破平和的幻想。
他对心理医生的阴影实在太重。
许是知道他的防备,季文彬只是很随意地和他聊着各种琐事,等他彻底地放松下来,才偶尔开口试探一二。
“上次你说你有失眠的症状,现在好了吗?”
上次我有提到失眠吗?
这个念头在谢宁脑海里一闪而逝,却没有深想,答道:“好多了。”
他来季文彬这儿时似乎什么都聊过一两句,季文彬不太会把话题在他的病上打转,也不会特意地去探究他的过去。
两人就像约了下午茶的好友,坐在沙发上漫无边际地聊着,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光就从指尖流逝而过。
后来回想时,谢宁也不太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心情总是能好上不少。
季文彬说:“安眠药虽然效果不错,但不建议长期服用。”
谢宁摇了摇头:“最近没怎么吃药。”
季文彬“哦”了一声,似是有点意外:“没有药物辅助,是已经能自己入眠了吗?”
谢宁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但真要说起来,也不全然靠的他自己的力量。
事情约摸是起于他某日失眠,从画室里出来时正好被起夜的庄延撞了个正着。
庄延下楼去倒水,走廊开着微弱的夜灯,谢宁能看到他眼底沉郁的神色。
明显是不大高兴了。
“大半夜不睡觉?”
谢宁对他笑了笑,神情很是尴尬。
他迅速想了想自己能找出什么借口,但大脑转了一圈,也没想出大半夜不睡觉跑去画室的合理理由。
于是他乖巧地道歉:“我错了。”
庄延还拿着水杯,灯光照亮了他半边侧脸,隐在暗处的那一边神情不是很分明。
谢宁隐约听他叹了口气,又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他那会儿身体不太舒服,伴随着失眠的是大脑一阵一阵的钝痛,像是内部有一把锤子在敲敲打打着。
所以他的反应也有点迟钝。
被庄延带回房间时,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看着庄延不悦的神情,谢宁十分乖巧地爬上了床。
他并不是没有睡意,但每每闭上眼,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令入眠成了一件极为奢侈的事。
房间的灯都被关了个彻底。
黑暗中,谢宁听到什么东西被放到桌上的声音,缓慢地思索之后,才想起来应该是庄延喝的水杯。
他有点好奇庄延是怎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准确地找到桌子的。
庄延又神奇地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脑袋,问:“头疼?”
谢宁点了点头,又怕庄延看不到,出声道:“有一点。”
庄延的手在他太阳穴上揉了两下。
他的手掌宽大厚重,但揉弄的力度又轻又缓:“不太熟练,你将就一下。”
庄大导演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这么伺候人,动作磕磕绊绊,谢宁却奇迹般地觉得头不怎么疼了。
过了一会儿,庄延停下动作,收回了手。
谢宁以为他要走了,睁开眼。
在黑暗中,他只能勉强描绘出庄延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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