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年少时浓烈的暗恋,当时虽然没有任何结果,每分每秒却也是酸涩也甜蜜的。
专心地思念一个人,会因为与他的偶遇而心生欢喜;忐忑不安,和他说的每个字都要预演千八百变;努力为这个人成为更好的自己,因为这个人太过优秀闪耀,喜欢他的自己也一定不要太糟糕。
在四肢百骸的痛楚中,当时的情深意切,如果想来居然有一些遥远,喜欢秦刻太久太久了,久到已经成为陆心愉的习惯,埋在内心深处,化作飞鸟的苍穹,游鱼的水。
第三天,烧退了,第四天,腺体终于不那么疼了。
他早就可以出院了。每天他独自待在空荡荡的病房,等待下一个进门的会是秦刻。
可是秦刻没有来。
那天接电话的是秦刻新的助理,陆心愉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对他挺和蔼的林特助被撤职了,新的助理很有眼力见,看出秦刻并不关心这个omega,便草草询问了病情,往就医卡里充了足够多的钱,请了个护工看护后便没再出现过。
陆心愉报喜不报忧,没有告诉自己的朋友周森森和杨渺,也没有通知自己的家人。
第五天,陆心愉实在待不下去了,早上查房时医生隐晦地说,他不让检查,待在医院里其实也没什么必要。他听出了医生的言下之意,便是指责他浪费医院资源。
傍晚,柔和的夕阳光透过干净的窗玻璃洒了进来,陆心愉站在床边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他在走廊里瞄到过别的病人的病床,病床边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和补品,往往窗边还会插一束花。但是他的病房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第一天新助理草草随意买来的几套替换衣物。
陆心愉提着没几分重量的手提袋,乘着夕阳最后的余晖离开了医院,他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家。
上了公交车,好不容易刚巧坐到了一个位子,他疲倦地把头靠在车窗上,公交汽车摇晃颠簸,陆心愉的脑袋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在玻璃上。
太阳已经彻底落到这座城市的西边,天空拉开黑夜的幕布,公交车上乘客有的在看手机,有的则是一起下班的同事,聊着公司的八卦,还有刚刚买好外卖的年轻人,炸鸡的香味从手上提着的外卖袋里钻出来。
有人眉头紧锁,有人带着浅笑,也有人闭目养神……城市公交车带着人们前往下一站,总有一站是乘客的终点站,是这些人们的家。
可,我的家呢?
是郊区那个空空荡荡的大别墅吗?
那不是家啊。
家应该是有一个人在等着他,或者他可以坐在沙发上等那个人。他可以煲一锅汤,给晚归的那个人热着;两个人说说一天遇见了什么事,开心的事烦心的事都好;深夜的被窝里永远有另一份热度。
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前排坐着一对alpha和omega,omega似乎是怀孕了,alpha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肚子,在omega耳边笑着说些什么。
猝不及防地,陆心愉潸然泪下,他拼命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却落得更汹涌了。
陆心愉低下头,泪眼朦胧中看泪珠一块一块砸到裤子上,晕成深色的一片一片。
他一生都在温馨安稳的家庭中成长,性子也自小讨人喜欢,学习和生活都一路顺遂。无忧无虑地青年时期,唯一做过出格的事便是喜欢上秦刻。
明明暗恋的时候,只是一门心思的喜欢,会因为这个人看自己一眼而兴奋;如果和他说上一句话,可以足足支撑一个礼拜的幸福感。
可是为什么,当梦想成真后,更多复杂的情绪却凭空生出。他会因为没有秦科的陪
伴而失落难受,会因为秦科不耐的神色而惴惴不安。
原来喜欢,是这么一件贪心的事。
原来喜欢,会是那么苦涩。
公交车载着他往郊区开,月光温柔地洒了满路,陆心愉透过红肿的双眼,看窗外的景色;窗缝里吹来一丝丝微凉的晚风,拂过他微长的刘海。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陆心愉安静地坐车,回到别墅,洗澡,上床念诗,睡觉,如同往常的每天一样,又有些不太一样了。
临睡前,他合上手上的诗集,闭眼喃喃重复书中的句子:
for the same groan doth put this in my mind:
my grief lies onward and my joy behind.
这一声低吟叫我突然清醒:
快乐今已尽,惆怅眼前生。*
这天,他没有再在客厅留一盏灯,给那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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