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空气里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病床上的人脸色惨白,脖颈缠绕着雪白的纱布,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只留了一只手臂在外,滴瓶里的药液缓缓流下,输入孱瘦纤细的胳膊。
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他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可能从懂事以后唯独一次,便是五年前遭遇事故的那次。他是家族里唯一的alpha,生来就要比别人拥有更多,承担更多,也必须比其他人坚强。
他得了许多如何成为人上人的教导,却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正确的面对感情。
泪很快流得满面都是,苦涩的情感快要冲破胸膛,他踉踉跄跄走到床边,握住陆心愉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有些微凉,还是小小的一只,他的大手可以轻而易举地包裹住。
怎么就这么冷呢,怎么就捂不热呢。
“手术很成功,现在麻醉时间还没过。”
兄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秦刻没有回头,只是怔怔看着面前的人。
倒是比去b国前那次见面,胖了些。
手指拂过omega有些凌乱的发,秦刻替他整理了鬓边的碎发夹到耳后。柔柔软软的发丝滑过指缝,又重新垂落到眉头。
omega的鼻翼翕动,秦刻的手指停留在他的脸颊一边,那里笑起来时会有一枚浅浅的酒窝。
再往下,是陆心愉修长漂亮的脖颈,那里曾有他们痛苦的、欢愉的证据,如今,被丑陋的绷带缠绕,秦刻再也闻不见,空气中属于自己的味道。
只有陆心愉已经逐渐回复的信息素味。
纯正,浓郁的玫瑰味。
是五年前他在绝望时遇到的光,是无数午夜梦回时他渴求的毒。
而此时的玫瑰气味中一点都没有,属于秦刻的松木味道。
他紧紧抓住陆心愉的手,喉间只能挤出一些零碎的话。
“陆心愉,心愉……宝宝……我回来了……我想你了……你……你想不想我啊……”
泪水滴落到陆心愉的手指,又落到床单上,晕出一滩湿迹。
“宝宝……我错了,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凶你了……都是我的错……你骂我,你打我好不好啊……”
“我是不是让你疼了……嗯?有没有弄疼你……怎么不和我说……怎么一直自己忍着……”
那个纵横驰骋在商场上的完美男人,此刻却哭的像一个孩子。
人与人之间,有关于本性的爱恨纠葛,和身份、性别无关;当悲伤袭来,再全能坚毅的人,也会变得脆弱不堪。
“笨蛋…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求求你回来……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给我一个机会……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原来人面对情感时,任他手握重权、拥有万贯家财,依旧是无能为力的。
那日秦刻跪坐在陆心愉的病房边痛哭崩溃,他的灵魂仿佛被撕扯成一片又一片,昔日的所有骄傲、清高,统统在此刻被击碎得一文不值。
秦刻知道,他们回不去了。
再也听不到陆心愉害羞地唤他“老公”,再也无法在回家后第一眼看见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竖着耳朵期待地冲着门口抬头。
再也无法看陆心愉在床上羞赧又情动的表情,偶尔胆子大了,还会哼哼唧唧抱怨腰有些酸。
也再也没有一个人,在风里雨里一直为他默默守护在原地。*
秦适派人将几经癫狂的秦刻拖出病房,麻醉的药效过后,陆心愉缓缓睁开眼。
眼泪毫无预兆地留下,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什么温度。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人在对着他哭,对他说,不要走好不好。
陆心愉只是笑笑,摇摇手,说了一句拜拜。
这股悲伤从何而来呢?
陆心愉动了动鼻子,空气里满是他原本的信息素味道,手术很成功,玫瑰味还如往昔般,香气馥郁,他以前一直期待,如果自己的信息素味道能恢复,那秦刻是不是会喜欢同月季味很相像的玫瑰味。
到后来,他知道,原来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玫瑰永远做不成月季,他也永远得不到秦刻的心。
他一直以来爱的秦刻,也并不是真正的秦刻。
就当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醒了,心死了,一切会变得更好的吧。
只是这一刻,就让他再脆弱一次,流一会眼泪吧。
因为那颗跳动着的心,完全不受控制地,觉得很疼,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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