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有早到的宾客从院子里进来。
戴春城要接待,先离开了记者,把剩下的采访留给了裘严。会客室外的空气清新爽朗,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紧张。他和裘严只有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比较高调,那是热恋期,他被冲昏了头,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是他的了。后来他要升职,从公诉厅到副检察长,私生活必须小心谨慎,他才不得不低调,结婚的时候也没有请记者。
裘严和他说要接受采访,他差点脱口而出,说你们没有新闻发言人吗?他以为自己已经充分意识到他是有家庭的人了。这是裘严和他两个人的家,不是检察院,没有新闻发言人,他的生活只能自己来表达。他选择放弃事业的时候,选择回归家庭辅佐丈夫的时候,就应该想好他的生活要开始渐渐被人剖开来观赏了。
戴老爷子和老太太被安排在首席上,老太太最近腿脚不太好,戴春城请了一个阿姨专门伺候着。同座的还有裘平和他的女伴。戴春城没认出来是哪家闺秀,小姑娘娇滴滴地说她血糖高,吃不了什么东西,能不能多添一道麦麸粥。
菜单上原本没有准备麦麸食品,戴春城只好亲自到厨房询问,在走廊上被陈颐堵住。
两个人自从孙文岭会面不欢而散之后就没有再联络。陈颐带了厚礼,诚心来赔礼道歉。
“我是真的不知道姓孙的是这副德行,”陈颐叹气:“我打电话去把他骂了一通,反正往后我陈颐的门是不会对姓孙的开了。他要是敢把事情捅出去,我陈颐一定站在你这边给你说话。你放心。这事儿我当年也是知道的,不就是个女学生嘛。”
戴春城向他使眼色:“你非得在这儿嚷嚷是吧?”
陈颐闭了嘴。他们经过穿风长廊,看到外头的宾客越来越多。有不少人是陈颐也认识的,戴春城说那是裘严的工作伙伴。裘严在人群中穿梭,记者偶尔跟着他拍两张照片。陈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把脖子耳朵手腕上的首饰都扒了下来收在口袋里。
“放心,只有一家媒体,主要是来采访他的,已经嘱咐过家宴上宾客是不允许拍照的。”戴春城以为他在担心被记者拍到。
陈颐摇头:“这些人我都很熟,那个记者上个月前还陪着杨家小姐逛街,我也在。我骗她说我没了老公,心如死灰没有任何心思在打扮上,好不容易才出来透透气。她以为我是个寂寞可怜、伤痛欲绝的鳏夫。”他嘿嘿一笑,朝戴春城撒娇:“你等会儿别给我说岔了。”
维系在他和戴春城之间的友谊靠的就是秘密。他知道戴春城的秘密,戴春城知道他的秘密,两个人都不说,这份友情也就坚不可摧。只要没有人主动破坏这个规则,它也将继续下去。
骗记者装可怜还只是小事情。戴春城想想,问:“你联系孙文岭,他怎么和你说?”
陈颐压低了声音:“他对着我又是道歉又是说好话,把自己搞得多凄惨似的。我说你还能比我惨?但是,据他自己说,财务状况确实堪忧,不仅是因为银行利息的问题,主要是因为孙春生身体不好了,孙文岭这个做儿子的,哪里管过这么大一个集团,他也就在他的小制造公司里横着走走,所以很快就出问题了。”
“你是说,孙春生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戴春城听明白了。
陈颐点头:“所以你说要和他父亲见面,估计是很难的,他会压着不让你见。”
那个手术后遗症复发的回复恐怕也是假的。孙春生是两个月前做的手术,和被驳回环保资质的日子相差不太多。孙家是真的没有人了,才让孙文岭这个小辈临危受命?职业经理人呢?财务官呢?都跑到哪里去了?但凡财务官能够强势一点,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局面。
众联的财务数据戴春城是看过的,光是孙文岭那个小制造公司就有一千多万的应付账款,等于资金链完全断掉了,固定资产7000万,他一个下属的分制造公司,又不造火箭飞船,哪来那么大的资产价值?一堆废铜烂铁加两台进口机器,没清算破产算很好了。这还只是众联下属十几家分公司其中的一间。
“养着一帮审计不知道干什么的。”戴春城说:“银行那边我也去谈了,自己不争气,倒要拉别人下坑。”
陈颐点头:“我看,这事还是要和孙春生通气。要不然你干脆带人大大方方去疗养院探病,还没正式离职呢,他总得配合检察院工作吧?”
戴春城没把他这两句瞎说放进心里。直接去疗养院是不妥当的,他就是去也得带着名目去。但是他不去,让佘秀代表他去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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