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戴春城陪母亲收拾花草,留下裘严和父亲在说话。
这个要求是戴玉山提出的:“我知道你让春城负责基金会,挺好,对他的名声也好。”
裘严笑道:“基金会不像在检察院那么忙,我也不愿意让春城太劳累。”
“那个女学生的问题,我向你保证,春城没有害她。不要因为这个事影响你们的感情。”
“我和春城已经都说明白了。”
戴玉山坐在藤椅上,手里拿一把大竹圆扇子,藤椅嘎吱嘎吱摇晃,扇子也摇晃。他退休后就很低调了,吃穿用度上都像个普通老人,什么补品都不吃,戴春城给他买虫草,让他全拿去送了人,三餐大多都是番薯芋头和瘦肉汤,偶尔才下一次馆子。
但人在家里坐着,耳朵却要听外头的事情,是不容易的。
“你们的感情我不担心,”老爷子指了指裘严:“但是你自己做事要小心点。”
裘严有点惊讶:“您说。”
老爷子说:“白石基金向众联融资的事情我知道,你别否认,这里面你动的手脚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牵连了春城,我本来没关注这件事。证监会里面我是有一两个朋友的。这个案子要是真的追根究底,那3亿的资金从什么地方来的肯定要查。”
意思就是,证监会现在没往这个方面牵扯是这位老人家打了招呼的。
裘严点头:“让您操心了。”
“这个事情我对警局保留怀疑态度。春城是检察系统的,他和警方打交道最多,他那个硬脾气得罪几个刑警太容易了。就我知道的,他和刑侦科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就有六、七次,人家直接从他办公室里摔门出来,最后闹到检察长那里去调和关系。现在他的把柄握在人家手里,局长是讲道理的人,但是万一下面有一两个小人搞小动作,防是防不住的。”
“警局我也有朋友,我会再留意的。”
“不排除孙家在警方也认识人。他们家我没有打过交道,孙春生我也不熟。你留心一点,一个是这个刚担任首席财务官的孙黎,孙文岭的妹妹;另外一个是看看他们和警方有没有联系。”
“我明白。谢谢爸爸。”
裘严相信戴玉山的直觉。先撇开他对岳父的私人感情,至少从男人的角度讲,他是尊敬这位老丈人的。戴玉山在政界混了四十几年,他的判断力是裘严不能比的。
事后,覃子午按照裘严的吩咐,把所有孙文岭的电子储存设备都要了来。裘严把孙文岭的电脑翻了个底朝天,最终也就找出了那几张照片,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戴春城撤诉后,按照道理,孙文岭的私人物品他是可以自己带走的,但是戴春城和孙家谈妥,东西全部交给了警方统一销毁。孙文岭没能带走一星半点。孙文岭不可能自己去找照片,一定是有人把照片找出来给了他。这个人如果窝在警局里,恐怕以后还会对戴春城造成隐患,对裘严也是威胁。
晚饭后从戴家出来,裘严牵着戴春城的手散步回家。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在江边散步。
江水泛凉气,夜风卷进哗啦啦的潮声里,游轮低鸣而过。沿岸种的是芒果树,青芒个头不大,有酸涩清新的香味,味道也不甜,比柠檬还要酸上几倍。
“你记不记得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你背着我摘芒果?”戴春城笑道。
裘严怎么不记得,他那时候也就二十来岁,热恋期他能背着戴春城在沿江风光带跑上一公里不带喘气的。戴春城看着精瘦,其实并不轻,身体很结实,踩在他的肩膀上第二天他还能感觉到肌肉里透着的酸劲儿。两个加起来个人资产超过千万的名门公子,在夜半沿江的散步道上偷芒果,用裘严的西装兜了大半兜回去,就地坐着剥了皮就吃。
“把我酸的。”裘严也笑:“后来剩下的都给谁了?”
“你说你要的。反正我没要。”戴春城说。
裘严拍腿:“对,我回去给阿平两个,给了子午两个,剩下的分给秘书室那些丫头。这帮小兔崽子后来合伙给我咖啡里头加盐。”他和戴春城一起大笑。
戴春城指了指头上吊着的小芒果:“再摘一个?”
这会儿散步道上人不多。灯大如盘,芒果从枝头垂下来,正落在这副华丽的金盘里。
戴春城只是想开个玩笑,裘严把外套拖了,蹲下来,朝他做手势:“来。”
他是认真的。戴春城忍俊不禁,踩着他的手掌爬到他的背上,裘严慢慢把他拖起来,他吓得屏住呼吸,这么大年纪了还被人驮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裘严笑呵呵地调侃他长胖了,戴春城红了脸,用手轻轻打他的肩膀。他抬起头是白色的芒果花,比指甲盖还小,泛淡黄的荧光,像月亮打碎了落满枝头,绿叶遮蔽了风息,果实的香气一下子更浓了,把他淹没在这个恬淡的、酸涩的、安静的初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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