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一个俞胭很容易,做这个简单的决定却无比艰难。孙黎像一个被绳子勒住脖子的人,越是本能地抓紧,越窒息,只要她松手,绳套就会解开。她在看着自己两眼慢慢黑下去。
早上开了一上午的会,中午孙黎接到张友桥的电话——
“我妈腹膜炎,要住院一个星期。医生说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就想吃你上次给她带的那个燕窝。想问你那儿还有没有,就当跟你买的,方便的话我下午去你那里取。”
他和孙黎是同辈,看在张太太的份上孙黎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她还不知道张太太得了腹膜炎:“你这是看不起我,几盒燕窝还要你的钱,传出去我孙黎成什么了?”她甜笑道:“太太住哪个院哪间病房?下午我送过去,顺便看看她。”
张友桥说:“又要麻烦你,多不好意思。”
“应该的,生病了没去看望我才不好意思呢。”
“三院住院部顶楼1205。”
她买了花和果篮,带着燕窝到医院。住院部顶楼都是单间,孙黎挺惊讶,现在公立医院病床这么紧俏,张家竟然还能挪出个单间来。她以为张太太会到私立医院去,环境好、服务好,就是贵一些,张家又不缺钱,跑到公立医院来受这个罪是做什么?
推开门,俞胭的脸正撞进她的视线里。她一个激灵,糟了,跳进人家挖的坑了!
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她一回头,走廊对面一个蒙着口罩、护工打扮的人一边把手机往口袋里收一边迅速闪进了楼梯间。孙黎抛下东西追到门口去,已经不见人影。
她苦笑。这是早就设好的陷阱,让张友桥给她打电话,骗她来医院,然后守在门口只等她来拍照。这么大的医院各个护工都是戴口罩穿白衣服,她去哪里抓人?还不一定就是护工,找个流氓混混搞一套衣服穿也可以。到时候医院还要怪她找麻烦。
但是,张友桥为什么也跟着淌浑水?
孙黎想起来,张家好像要和陈颐联姻了。张友桥上个星期向陈家下了订礼,连订婚的日子都算好了。这门婚事在孙黎看来是极其荒谬的,没想到张家竟然也同意了,海归钢琴家娶一个二婚的,简直是笑话!也难怪,小两口正是油里调蜜的时候,为了讨未婚夫一个欢心,别说是给她打个电话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是直接把她卖给警察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主意必然不是陈颐出的,说来说去,下九流的手段也就是裘严最精通。他的报复心在上一次白石基金撤资的时候已经昭然若揭,为了戴春城吃亏,他不可能放过孙家。
孙黎站在病房门口心情十分忐忑。照片也拍了,她和俞胭脱不了关系了。现在怎么办呢?向孙春生求救?为了她没舍俞胭,孙春生已经很生气了。被拍照的事情再让他知道,且不说会怎么处理她,他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还是个问题。但如果警察找上门,她该怎么应对?
孙黎看着脚下的花束和礼品,只想把东西一咕噜脑全扔了。
这时,只听病房里头有人说:“谁?”
声音很虚弱,带着点冷淡而又漫不经心的意味,仿佛是国家总理也和她没关系。
孙黎知道她醒了,犹豫地从阴影中走出来:“阿胭,是我。”
俞胭刚清醒。她有点惊讶,孙黎这时候不应该来看她,太危险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病房里的温度很低,她上半身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下去,冷得牙齿发抖。她知道自己脸色不好,原本她也不在意自己的样子,但这时候突然见到孙黎,她又在意了。回想起来,她似乎从来没有在孙黎面前正经打扮过,不是穿警服,就是随便套个t恤牛仔裤。如果以后孙黎记起她来,也没有个美好的形象能回忆。
说到底,哪有女孩
子真的不在意打扮的呢?只是没有那个在意的人罢了。
这时候她不愿意见到孙黎,表情就更加疏离。孙黎以为她是在责怪自己,心情也不好。
既然都来了,照片也拍了,再见一见又怎么样呢?
就当最后一面,也算缘分一场。
“感觉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还要做检查,胃和食道恢复了就能好。”
“那就好。”
对话难以进行下去,不是因为两个人不善言辞,而是各自怀着心思难以窥测。在这样冷酷而安静的空气里,有一瞬间,俞胭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轻轻地叹气:“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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