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有幻听,那么他听见的是心里那堵
墙,那深不见底的地牢的千年石壁,轰然崩塌的声响。
那天,在宽敞的房间里,秋羽白似乎是平生第一回 ,觉得周遭满满当当,填充了犄角旮旯一切空白的,全是喷薄而出的情绪。情绪有如渗透石块和细沙的流水,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无坚不摧。
那天,他终究在李臻面前掉了眼泪,不是佯装,是货真价实的,有温度的咸。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处来的勇气,又或者就是李臻刚刚亲口说过的疯劲,凭借着这股疯劲,他没有管住自己伸过去的手。
指头确实犹犹豫豫,颤颤巍巍,但还是抓住了对方的衣领,抓住之后,就再也不想松开了似的,终于将脆弱到极致的一面展现给李臻看了的秋羽白,整个人凑了上去,搂着救命稻草一般搂着那愿意真心对他的年轻男人,就算目光选择了逃避,胸口却用力依靠着着,挤压着,不给半点空余,如同要让对方皮肉贴着皮肉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还有因为这狂热躁动的心跳而变得滚烫起来的体温。????????
第三十七章
猫科动物,永远不会轻易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他们即便最发自肺腑自艾自怜时,也要硬撑出一份骄傲来,隐藏想要得到安抚的眼神,展现给你孤高的倔强,嘴上不屑一顾说着怎么能像狗似的,稍有不顺遂就扑闪着一双洞洞眼发出嘤嘤嘤的悲鸣,然后把已经涌到嘴边的哀求,统统吞回肚里去。一如既往,一而再,再而三,已成习惯。
那么,究竟是多大的悲伤,多强烈的渴望,才能让一只猫,主动钻到你怀里,哭出来,哭出声来,哭出真实来呢?
秋羽白自己或许都解释不清,但李臻觉得,他都知道。
他都知道了。
心里一疼,鼻子竟也有几分酸涩,但莫名的惊喜乃至隐隐的成就感都不是骗人的。
这个骄傲到遭人恨的男人,这个撒谎成性演戏成精的虚伪角色,这个安全感几乎为零甚至大约常常跌落到负数的可怜鬼,这个用光鲜靓丽掩盖最阴暗的心灵角落里的巨大黑影,即使被无数次惊醒,也拒绝承认自己灵魂深处全是一场场噩梦的可悲的愚者,终于,对他撕裂了面具,剥落了伪装,把那个近乎于凄惨的懦弱不堪的本体,摆在了他面前。
这又让他如何不心疼呢。
手掌在单薄的后背上摩挲,李臻收紧了怀抱。他觉得自己抱着的,即是恋人,又是孩子,或许这时候更像是一个孩子才对。而孩子委屈了,终究是要找个最能给予安全感的依靠,好好哭一哭的。
太好了。
轻声叹了口气,李臻伸手到旁边的茶几上,摸过纸巾包,塞到对方手里。
“擦擦。”
没有回应。
“要不我给你擦?”
仍旧没有回应。
“那等你哭差不多了再擦。”
暂时还是没有回应。
大约五秒钟之后,秋羽白略微往后错开了一点距离,低着头像是在沉默中思索,亦或是根本不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眼泪,但总之就是那么僵持着,不往外抽纸巾,更不让李臻动手。
“那啥……嗯……”想想果然还是得顾及人家的颜面的,李臻清了清嗓子,准备转换话题,他看了看周遭的一派奢华,撇了一下嘴,“我有个想法儿,你就那么一听,未必当真哈。我就觉得吧,你虽说跟那公子哥儿关系挺好的,可也不能老跟酒店里住着,酒店服务再到位,总归也不能算个家,是不是呢?所以你看……要不……”
“那套院子已经不是我的了,我无处可去。”带着鼻音的冷冷的“提醒”来自仍旧低着头的男人。
“是,谁也没让你回那儿去。我就想,你是不是可以考虑租房子住?以你的赚钱能力,估计能轻轻松松在三环以里租个小跃层什么的吧。就楼上楼下加起来七八十平米的那种。”
“……屁大的地方,怎么住。”
“哎哎哎,拉仇恨了啊!我那小卧室才八平米!搁你这儿七八十平米都没法儿住了?!”嘟囔着仇恨,却并未真的生气,李臻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虽说跟原来相比是小点儿,可也足够你布置个工作间出来了吧,一楼客厅,开放式厨房,客卫,二楼工作间,卧室,主卫,然后超大玻璃窗纵贯楼上楼下,从早晨就能晒得着太阳,多好啊……”
“要那么多太阳干什么。”
“你不喜欢猫喜欢啊,你见过乐意在阴山背后犄角旮旯窝着的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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