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讲台地板发出轻轻的声响,辛然从屏幕前回到讲桌边,为避免噪声,小话筒拿得比较远,握话筒的手白皙劲瘦,能看见突出的掌骨关节和皮下蜿蜒的血脉。
声音依旧温润而清亮。
辛然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话音不顿地讲道:
“讲完孔孟儒学、老庄道家、功利墨家和尽善佛法,以及后来补充到的杂、农、法家和五行八卦,我们这学期的《文哲智慧》,也将在这节课告一段落。”
辛然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悄悄地震了震。
“最后略谈一点个人薄见:天下道统无需定尊,理哲皆出众妙之门。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由这片天地孕育出来的文明更是千古不绝。圣贤典籍也好,哲思理学也罢,去其糟粕,取其精华,都是应当被生生不息传承下去的无价瑰宝。”
“顺应时代,使其价值历久而弥新,愿我辈堪当重任,共勉之。”
“感谢大家的聆听。”
辛然打完最后一句“官腔”,暗自观察台下观众的表情,稍微松了口气。
他关闭话筒,把它轻轻放在讲桌上,然后稳步走到讲台正中,一手虚扶着自己的前襟,在一片掌声中,朝台下深鞠一躬。
至此,他
代表“文哲”课题组上公开课的任务终于圆满完成。
对于他来说,这门有史以来最费脑筋的选修课,历时三月,也总算是得一善果。
课后,学生陆陆续续散场,台下两位校领导正在热烈地交流着什么,辛然趁着这个间隙,赶紧把自己放在讲桌旁的东西收拾好,顺便摸出裤兜里的手机来看了看。
刚才讲结语时候的震动,果然是严晏发来的消息。
“祝贺辛老师顺利结课。”
辛然贼兮兮地瞥了领导们一眼,迅速敲字回复:
“就口头祝贺一下?”
然后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手机塞回兜里,挂上妥帖的微笑,两步走下台去接受领导的“批评指正”。
“辛老师啊,今天你上完这节课,我们计划的三个课题组的教学试验也就都圆满完成了,很感谢你们几位老师这段时间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啊。”
另一位领导也开口道:
“是啊,不仅达到了预期目的,而且授课效果比想象中更好,你们几位功不可没啊。”
辛然忙摆摆手,谦虚而妥帖地说:
“哪里话,即使没有公开课的任务,课程还是一样得好好完成。学校这么重视,只要我们没有辜负期望就很好了。”
把两位满面笑容的领导送到报告厅门口,目送他们离开,辛然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他倚在门框上靠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了教室,一边把眼镜取下来装进包里,一边给归置设备的学生干部道谢:
“同学,这儿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们该做的。还、还有,辛老师今天的课真的很精彩!”
辛然闻言,面色和煦地笑笑:“是吗?那就好,谢谢。”
小干部使劲点头,磕磕巴巴地说:“那您、您慢走。”
辛然把他背惯了的那个浅驼色双肩包提在手上,活动着自己微微有些僵硬的脖颈,缓步朝外走去。
刚到门边,就看见自己刚才靠过的地方正倚着另一条人影。
严晏佯装委屈地说:
“辛老师跟别人有讲不完的话要说,秃头的领导也就算了,连小同学也不放过。可怜的我,是真等得花儿都谢了。”
辛然挑眉看他——那人手上可不是真的捧了一小束花吗。
辛然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伸手把花接过来,是一束香槟玫瑰,虽然只是小巧的一捧,却搭配得非常精致漂亮。
辛然满意道:“看来不只是口头祝贺?”
严晏自觉地拿过辛然手里的包,单肩背在了背上,同他一起往行政楼外面走,还不忘接上刚才的抱怨:
“我还是踩着点来的呢,结果在厕所藏了那么半天才等到人散完。”
辛然脚步顿住,忽然很想把手里的花塞回严晏怀里,他挂着黑线问道:
“抱着这个,在厕所藏着,嗯?”
严晏咳了一声,拉着他继续走:“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和两天前一样,他们二人走在这条林荫道上,慢慢散步回去。
辛然一手抱着花,微微低头,另一手轻轻摩挲着花瓣,脚步悠哉,旁边的大男孩身量很长,又帅得嚣张,却在看向他的时候,显得沉稳而温柔。
经过身边的学生自以为隐秘地偷看,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什么,走远一些后,能听见他们羞涩而有活力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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