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没什么朋友,只有我爸爸给我聘的保姆和家庭教师,生活严格按照作息表进行,每天都是识字算数绘画弹琴和舞蹈,大概三四岁就开始看一些英文原声动画片,五六岁的时候已经能独自看保姆从外面给我带回来的杂志……这种有点畸形的精英教育让我的智商非常高,但情商不容乐观。
也就是在五六岁的时候,我认识了康康。
那天我在一楼开着窗户弹钢琴,突然一个小脑袋从窗户里冒了出来,笑嘻嘻地问我:“你会弹钢琴呀?我只在电视里见过这玩意儿,能不能让我摸摸?”
我吓了一跳,几乎要尖叫起来,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其他小孩子。
他也吓了一跳,身手敏捷地翻了进来,用满是泥土的脏兮兮的小手捂住我对嘴,他对我说:“小哥哥,你别怕,我叫康康,你是谁呀?”
我告诉他,我叫黄泽楷,是这里的主人。他就傻兮兮地笑着说:“哦,原来这里的主人是活人啊~我奶奶跟我说,这个房子是鬼屋,原来是在骗我。”
从他嘴里我得知,县城里的老人都教育孩子,这栋水边别墅是鬼屋,里面住着吃人的小鬼,不许孩子们到池塘这边来……而且,那个县城非常贫穷,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电视机,大部分电视机还不是彩色的;钢琴这玩意也非常稀罕,他们整个县城都没有一台;很多人都在我父亲的汽车发动机厂上班,可他们从没有做过小汽车;不仅如此,他们也不会天天坐在书房里面对家庭教师,他们总是跟同龄人待在一起,玩泥巴、耍弹珠、跟小姑娘打架……
康康把这个最平凡、我却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叙述给了我,只用了不到一小时,我就被他的叙述完全征服,无比渴望能够离开这栋房子。
但我的家教很快回来了,他发现琴声停了,又看到我身边有个不认识的小孩子,立刻朝他咆哮起来。康康吓得立刻跳窗逃走,跑到远处又朝我喊:“我会带更多朋友来见你的!”
我的家教把这件事报告了我的父亲,我父亲责令我不准再跟康康来往——怎么可能呢?
我无比期待第二天的会面,而康康果然出现了,只是没能带来更多朋友。他说他的朋友都害怕这里,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种子:“这是我奶奶给我的爬山虎的种子!”他开心地对我说:“奶奶说,只要把这些种子种下去,这个房子看起来就没有阴森里,到时候,你就会有很多很多小伙伴……哦,奶奶还说,请你到我家做客,她可以给你蒸好吃的鸡蛋糕——我奶奶做的鸡蛋糕,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你奶奶真好。”我羡慕地对他说:“我想跟你一起种爬山虎。”
“嗯……我躲起来,然后你出来,咱们一起偷偷地种!”康康转转眼珠说。
我就以呼吸新鲜空气为理由,向家教申请出门。然后,和偷偷躲在墙角的康康一起,种下了爬山虎的种子……
从那以后,康康就跑来跟我一起玩。我们像地下工作者一样来往着,躲避成年人的视线。他跟我讲很多好玩的事情,我偶尔也念书给他听。他觉得我懂得很多东西,而我觉得他……是天使。
后来,我六岁半了。我以为父亲会放我去上学,没想到他连学校都不肯让我去,只是给我换了一位退休的老教师做家教。
新家教为人很好。他很快发现了康康,却并没有告诉我的父亲。他对我说:“如果认识一个朋友能让你快乐许多,那就让这个朋友成为我们的秘密吧。”
可即使这样,我还是非常失落。康康发现我很难过之后也跟着很难过,过了两天,他突然跑来对我说:“不要伤心啊泽泽,既然你不能去学校,那我可以的替你去!我会把学校里发生的每件事情都告诉你!”
我非常高兴,感觉这样也不错。过了两天,康康就背着小书包来了。他大着胆子按了门铃,对好脾气的家教说:“爷爷,你们家有没有那种照相机啊?我明天就要上学了,能不能帮我照两张照片给泽泽看?”家教答应了,才有了这个房子里现在的照片。
就这样,康康才五岁半,就开始去上学了。我虽然高兴他能替我去看看学校是什么样子的,却因为他不能像原本一样时常出现而寂寞。
我时常翻看家教偷偷洗出来的照片,坐在窗口对着原本池塘发呆,用钢琴弹忧伤的曲子,拿画笔画康康的画像,频繁地给外墙的爬山虎浇水,不断不断回忆我们两个一起玩耍的场景……回忆着回忆,就突然冒了傻气,心想着:啊,这不就是书和电视里,主角坠入爱河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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