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下班晚了,刘小姐一边说话一边跟赵小哥到了他家门口,看看天光问他:“天这么黑了,你放心我一个人回家吗?”
赵小哥虽然窝囊,好歹也是个男人,思来想去,跺跺脚又把千金小姐送回了她家门口。
谁料到了门口,姑娘突然就抓住了小哥的手,拖着人进了富丽堂皇的小洋楼,扬着下巴骄傲地说:“爸爸,我要跟他结婚了!”
“连求婚都是刘奶奶主动的?”听到这里,林曦忍不住咋舌,小声嘀咕:“这爱情故事比我想象中还梦幻……刘奶奶就这么喜欢你?”
他身边,jojo托着腮边听边皱眉。他看看满脸阴沉的赵爷爷,又看看围着小花牌围脖、面无表情的刘奶奶,金色的漂亮眼珠一转:“小林子,你想法也太单纯了……你看这老爷子一副恨得天经地义的样子,肯定是刘奶奶的确有哪里对不住他,比如……跟他结婚只是利用他之类的?”
“哈哈哈!”听了jojo的话,赵爷爷一边大笑一边点头,他像破风箱一样费劲儿地喘了两口,才继续说下去:
刘小姐找赵小哥当然有目的,否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么会看上毫不起眼的穷小子?一见钟情?那是旧时代已经化了灰的唱段里才会有的傻话。
刘家是红色资本家,刘小姐跟小她三岁的刘少爷同父异母。虽然刘小姐聪明精干,但刘老爷在现任太太的枕头风下,已经透露出了要把工厂留给儿子经营的意思。不仅如此,在刘小姐的嫁妆方面,现任太太也是缩了又缩、减了又减,用她的话说就是:刘家的女儿不会低嫁,未来婆家怕是会比娘家还煊赫。带过去的嫁妆能撑起门
面也就得了,好日子都在后面呢。
幼年丧母、亲爹不疼的刘小姐为了从刘家啃下一块肉,索性就下嫁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低门:
不是说我以后一定嫁得好不用娘家操心吗?我现在就摆明了嫁不好,就看你们刘家敢不敢克扣我的嫁妆!
这个目的,刘家小姐伪装得实在太好。她扮足了一个坠入爱河、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天真少女,唬住了刘老爷,也唬住了赵小哥,两个男人一个为女儿操碎了心,一个把妻子捧在了手心里……
直到多年之后,刘老爷过世,刘家的工厂被刘少爷糟破产,刘小姐的继母临死前冷笑着点拨了赵小哥几句,他才终于恢复了清醒。
彼时,曾经无限风光刘太太已经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仿若朽木的老妪,她躺在病榻上,用老枭般的嗓音对赵小哥说:“我家小姐好吧,聪明又能干……一辈子把她爸爸、她弟弟还有你都攥在手心里……哈,哈哈……我斗掉了她妈妈,到头来她又抖掉了我,多厉害……你不会朕相信这么厉害的女人会爱你吧?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你们结婚这么多年,她拉你的手时还觉得恶心!”
一席话说得赵小哥如遭雷劈。
这天回家的路上,赵小哥试着去拉妻子的手。在他的手碰到妻子指尖的一刻,妻子下意识地缩了下手指,抿了抿唇……赵小哥呆住,半晌才艰难地把手插回了裤子口袋里。
“其实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我从来不去想……”赵爷爷双目发直,声音干涩:“她嘴上说爱我,过日子却无时无刻不在嫌弃我……她嫌弃我没有体面的衣服,嫌弃我吃饭的动作没规矩,嫌弃我头油口臭,嫌弃我上厕所总不记得冲水……”
“她站在房间里颐指气使,她尖着嗓子跟我吵架、口口声声都是为了我好。她逼我去读成人学校,全然不顾我的颜面;她把教育孩子的活儿大包大揽,唯恐我教坏小孩。”
“在她面前,我感觉自己是条没有尊严的臭虫。她为了利用我,把我从泥巴里挖出来,又时时刻刻鄙夷我的土和穷!”赵老头说到这,情绪越来越激动,用力捶打被子,“六十年,六十年啊!一个男人,六十年都跟一个嫌弃自己的女人同床共枕,六十年始终被嫌弃、生活在自卑里,这日子是人过的吗!”
病床前,刘奶奶的鬼魂颤了颤。
林曦不吭声,jojo已经入戏、思维飞快,他问:“那你为什么不离婚?”
“我为什么要离婚?”赵老头的愤恨宣泄出来,放轻松靠回枕头上,“离了婚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我想看她遭报应,想、想看她又老又丑、无依无靠的样子……我如愿了,那臭老太婆被我靠死了,所有财产都是我的了。”说到最后,老头眼里有令人作呕的精光。
林曦和jojo不由自主对视一眼。后者眼里还有好奇,前者脸上却已经爬上了倦怠厌恶。林曦作为一个写手,勉勉强强也算文人,文人浪漫,毫无准备的把充满恶臭的现实堆在他面前,他多少是有几分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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