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医生嘱咐道:“你和家里人商量一下,但尽快做决定,病人现在的情况还是比较……”
“不用了,”明朗平稳道:“做吧,我决定了。”
阚齐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要不跟你家亲戚商量一下?”
“不用,锡江市就、就我们娘儿俩。”
“……好吧。”阚齐也没啥好说的了,叫住孔医生:“哥们儿,手术是你做吗?”
孔医生唏嘘道:“怎么,你想换人吗?”
“不不不,我求之不得,是你操刀我就放心了!”
“别这么抬举我,这话等做完手术再说。”孔医生交待了身边的实习医生几句,“我现在去准备手术,你们一会儿签个手术同意书。”
孔医生说完话就甩着白大褂走了,剩下阚齐和明朗在门诊楼。
阚齐瞧他还一脸没缓过神来的样子,拍拍他肩膀说:“孔医生是我们国内顶级的心脑血管专家,这类手术他做的太多了,你不用……”
“把手拿开。”明朗不温不火的吐出四个字。
阚齐一愣怔,尴尬的把手弹开了,都这时候了还计较这些细节……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放心。”
“是你你能放心吗?”明朗反问了一句。
“我……那不放心也没用啊,我又不是医生,我急死在这儿又能怎样?”
“你还真是狼心狗肺。”
阚齐不乐意了,“好歹我也是在安慰你,你就别想方设法挖苦我了行吗?”
在楼下办好所有手续签了手术同意书后,他俩到十五楼的家属区等待着。这个家属区是一条狭长的走道,安静阴冷,加上浓浓的消毒水味,让人完全放松不下来。
阚齐在走道上绕了一圈,除了他跟明朗,没有其他人。他走到明朗对面坐下,想说话但又拿不准该说什么,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明朗面前说话这么小心翼翼了。
“你跟我上来干、干嘛?回去吧!”明朗淡淡道。
阚齐被明朗这种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情绪给刺激到了,说:“我走了要是再有什么事,你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没事,我自己能行。”
“你行个屁!”
明朗没有再反驳,他没心情也没力气,走道再次上安静了,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这种气氛好奇怪,只要阚齐不说话,明朗就一路闷到底,真是个闷葫芦。他抬头看过明朗好几次,明朗都是同一个姿势,面无表情,低头不语。
“其实你不必那么紧张,这也不算大手术,孔医生……”
“我妈不能出事。”明朗口中低低地蹦出这句话。
“嗯……我知道。”阚齐看到这时候的明朗是孤单无助的,虽然他就坐在明朗对面,但却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很遥远……不过他俩从认识那天起距离就没近过。
“我妈这辈子特、特别苦,”明朗始终低垂着脑袋,像是不想让阚齐看见他什么表情:“她和我爸都是锡矿冶炼厂的工人,但是我爸走的早,那时候我还不、不到六岁……”
“不好意思,你爸是生病还是……”阚齐很好奇。
“尿毒症。”明朗顿了顿,似乎缓了一会儿,接着说:“后来就是我妈一、一直把我带大,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有什么事是我、我妈做不了的。那时候矿上的工人工资都不高,她为了能攒、攒够我的学费,每天下班后都去我学校门口卖、卖洋芋丝,晚上给我做完晚饭,就提着篮子去矿上最、最热闹的地方卖煮花生、炒瓜子,到夜里十一点多才、才回来……”
“有时候她回家会说今天有点累,但我知、知道,她的辛苦,不止一点点。”
“我当兵不是因为我不想考、考大学,是因为我知道家里就没钱让我去读大学……”
“但事实也证明你当兵是个正确的选择啊,起码还立功了。”阚齐想起明朗那个什么“十大忠诚卫士”奖章。
“那又怎样?”明朗自嘲道:“现在不还是回到原点?”
“怎么可能,”阚齐说:“我也当过兵的。”
“哦?”明朗抬头问:“那你变了吗?”
“当然,变得更加无畏无惧了。”
明朗哼笑一声,没接话。
阚齐琢磨了一会儿,问:“你今天怎么会跟我说这些事?你不是特恨我吗?”
“我只是需要倾吐一下,跟对、对方是谁没关系,就算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个垃圾桶,我也一样会说。”明朗不咸不淡的说。
“……”阚齐愕然,真是个简单粗暴的回答。得嘞,自讨没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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