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禹宁道:“就是不知道二小姐是否跟着走了,两天前我让人去安定侯府打听,说是没走。昨日我亲自去看了,二小姐在等你回来。既然回来了,逐星,你娘身子不好,你带上她,出城西去。我给你写一道手书,李相也是这个意思,先去夯州避祸。”说着秦禹宁就取下一支笔,展纸着墨。
“我带我娘出城以后,还能回来吗
?你给我回城的手书也写一道。”
秦禹宁手顿住,抬眼看他,神色严肃,端着如兄如父的口吻,语气带着命令:“你又不会打仗,回来作甚?那日你请命去做按察使,已经很是不妥。”顿了顿,秦禹宁感觉这么说兴许有些伤害年轻人满腔的报国热情,柔和下声调,道,“将来你还有大用,逐星,你还小,将来有的是鹏程万里的机会,不要栽在这儿。”
陆观一直没有说话,秦禹宁再度看他时,陆观道:“尚书大人一直看我做什么?”
秦禹宁没料想这人如此没有眼色,直接说破,脸上好不尴尬。
宋虔之忙道:“真是我哥,秦叔,要不是我这个长官在,我都没法回来见您,你是不知道我在外头过的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数次险些被杀。”宋虔之胡天乱吹,唯恐不能凸显出陆观于他是一道保命符。
秦禹宁叹气摇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宋虔之的外祖父是他的老师,得他敬重,管教宋虔之是他的分内,然而宋虔之是谁的管都不曾服过,平日里都是周太后亲自管教。自己要说什么,又总觉哪里不对。
“我不跟你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个数。这场仗必须赢,你留下来不过是做个旁观者,没什么意思。打仗不好玩,都是死人的事儿。你要是像李奇在战场上长大,不用你说,我都把你留下来领兵。”
这时,宋虔之不经意地说:“苻明懋找我了。”
啪叽一大团墨汁浸在纸上,毁了。
秦禹宁一愣:“你说谁?”
“苻明懋。”宋虔之把出道观下山的事朝秦禹宁一说。
秦禹宁烦躁地把笔一撂:“他怎么会找上你?你又不管兵。”
宋虔之道:“他想通过我,让你们知道,他就在京城附近。我有预感,他还会找我,苻明懋要什么?他要的是……”
“宋逐星!”秦禹宁适时打断了他,警惕地扫了一眼陆观,嘴角冷肃地下拉。
他重新铺上一张纸,以双手抚平,执笔,给宋虔之写出西城门的批文,又写下放他从西回京的通行令,叫人拿去用印。
秦禹宁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向外看一眼,无声叹了口气,转过来看宋虔之。
“上次见你,还是宫里的中秋宴,当时你坐在陛下身边,羡煞旁人。”
宋虔之眨了眨眼,眼含狡黠:“那不一样,陛下是给姨母面子,秦叔现在是兵部尚书,莫非吃我一个从四品小官的醋。”
秦禹宁被他说得笑了,他眉毛与眼珠极黑,肤色白而润,唇上留着细髯,一直是朝中头号的风流人物。娶妻以后,与妻子举案齐眉,膝下有个女儿,连官员们设席来往,他也很少去,在京中被传为佳话,都说嫁人当嫁秦家儿郎。
“这几个月,宫里不太平,京城,也不太平。苻明懋要什么我们都知道,但绝不可能让步。他现在是庶民,已经不是大殿下,名不正言不顺。”秦禹宁沉声道。
苻明懋要什么,这屋里的三个人都清楚。
把陆观也带进来,宋虔之心里是忐忑的,要是换在洪平县那日两人交心以前,他断不会让陆观听这些。宋虔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想瞒陆观,也不想让自己忐忑不安。是感情用事了,中间还有点惹人发笑的小儿女心思,显得小鼻子小眼睛。
可他就是想这么做。想看看陆观对苻明韶到底是只有忠心,还是有别的什么。
宋虔之思忖片刻,道:“原本是名正言顺的。”
“你、我、李相,挂在你外祖门下的数十位朝中五品以上官员,还有宫里的那位,甚至那些靠着周家吃闲粮的皇亲国戚,都是陛下身后的力量。为了让陛下的位子坐稳,宫外的这位,绝不可能再恢复皇子的身份。”有一件事在秦禹宁心里压了许多年,他眼现踌躇,没有全说,只摘了半截。
“如果苻明懋再找你,你就直接杀了他。”秦禹宁神色中的恶毒,令他俊美温和的脸有些扭曲。
宋虔之苦笑道:“秦叔以为我不想吗?”
秦禹宁使劲按住额间,放下手时,满面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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