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宋虔之不懂,对何太医的医术信得过,请他到自己那里用过晚膳,亲自送出去,让他坐自己的马车回去。
雪还在下,宋虔之喝过姜汤,瞻星过来收拾,问他还去不去老夫人那里。
宋虔之说:“不去了。”
瞻星似有话想说,没说就出去了。
没过多大一会,拜月过来服侍宋虔之洗漱,帮他宽衣时,小声地问:“少爷有别的打算了?”
宋虔之手在捏脖子。
拜月接手帮他揉捏脖子,顺着脖子又捏他紧绷僵硬的肩膀,她看着宋虔之的肩背,面颊微微红了起来。
“我自己来吧。”宋虔之反手捶了两下肩膀,坐到床边,两眼无神地望着地,良久,他问拜月:“我娘到底为什么嫁给安定侯?”
这个时候,拜月知道不应该接话。
宋虔之也不需要谁来答,他闭上眼睛,声音很轻:“成亲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娶了谁,不就应该好好待她么?否则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去娶亲,那么一大套繁文缛节,身边多个人不麻烦吗?”
在宋虔之满十六岁以后,十次有九次进宫,周太后都会问他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姑娘。那年宋虔之刚把秘书省理顺,心思完全不在娶媳妇上,老夫人拿来京城闺秀的画像给他看,宋虔之被问得烦了,就说太后会有懿旨给他指婚,让老太太不要费心了。
轻轻的一声,门关上了,屋里也熄了灯。
宋虔之抱着被子翻个身,身上有些发汗,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在乱转,都是从小到大无数次与宋家人的碰撞。突然,宋虔之意识到,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宋家人,即便他姓着这个姓。
幼年母亲常常带他去外祖家,外祖是个很好的老人,但他从不溺爱宋虔之,他教他读书认字,而宋虔之最喜欢的,便是正在写字的时候,外祖家有来客。这
时他会偷偷溜去看外祖见客,那是宋虔之第一次建立起对“文士”的印象。
那些来往于外祖家里的文人,都是朝中重臣,说话自有风度,一行一止,都让宋虔之充满好奇和崇拜。
在宋虔之的记忆中,安定侯与他母亲大吵过一次,那时他还很小,具体为什么事当时他还不清楚,但在那之后,母亲就再也没有给过安定侯好脸色。小宋虔之那时是非观很简单,谁对他娘好,他就对谁好,谁欺负他娘,就是他老子也是大坏蛋。
况且,安定侯常年不在家。
宋虔之长到十一二岁,和京城里大官的儿子们玩得熟了,渐渐也听说,安定侯在外面安了个家,那个家里还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却比他的嫡子年纪还要大。
这在大楚叫别宅妇,先帝时候曾两度下旨禁止京官在府外另立家庭,别宅妇人所生的子女也不可入籍,更不要提入族谱,分父亲财产。
只是先帝驾崩以后,新帝并未严申禁止,这种现象颇有点春风吹又生。
宋虔之管秘书省已经四年,知道京中好些大员都养着别宅妇,翰林院还有人养的别宅妇是别家尚未休弃的小妾。他轻轻叹了口气,要是宋家不提要让他那个大哥认祖归宗的事,他不想和父亲撕破脸。
然而,亲情的消磨俱在一点一滴之中,这些年他冷眼看着亲生父亲一年三百多个日子住在外宅,母亲久病不起,能起身的时候还得天天去给宋家老太太问安。宋虔之还小的时候,每回周婉心去问安,老太太都亲热地把她迎进去说话,雨天雪天都会让身边的婆子过来亲自撑伞。不知道从哪一年起,周婉心去见老太太,老太太总是推说还没起。
有一个雪天,周婉心就站在老太太的屋外,陪嫁丫鬟给她撑着伞。
宋虔之回府时天已黑了,要不是一盏灯笼晃着,他根本看不出那儿有个人。他的母亲就站在那儿,老夫人贴身伺候的婆子冷着一张脸挡在门外。
屋里分明亮着灯,宋虔之觉得奇怪,走过去时见到一个年轻妇人出来,丫鬟给了她一个食盒,送她沿着廊庑出府。
熟睡中的宋虔之猛地一吸气,从噩梦中睁眼,那年轻妇人羞怯地看他那一眼,脸好像还残留在他的眼前,正是他永远不会认的“大嫂”。
“少爷。”值夜的小厮点起灯。
宋虔之按了按胀痛不已的额角,问了时辰,才四更,他喝了口水,躺下去又睡。
翌日一早,宋虔之就收到安定侯让人送过来的名单,让他写帖子。宋虔之随手把名单卡在一部书里,放在桌上没理,出门去秘书省。
周先赶早去宫里,等宋虔之到,他已经查到楼江月在宫里领用过的一应物品清单,陆观显然也已经看过。见宋虔之走进来,陆观上来便想问怎么这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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