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哥的死,与皇上有关吗?”一番思索之下,宋虔之的心绪大起大落,恢复了平静。
“是与皇上有关。”陆观一语双关地说,没有再解释,只是摸到宋虔之的手,他的手凉凉的,手指修长,肤色白皙,文人的手,这手曾极尽温柔地抚过陆观的每一寸皮肤。
陆观心中一动,亲了亲宋虔之的手指,淡道:“下午分头行动,晚上回家吃饭。”
一句回家吃饭让宋虔之不禁笑了。
“好。”
困意上头,宋虔之在躺椅上多赖了小半个时辰,起来拿冷水洗了一把脸,神清气爽。
户部大门紧闭,主簿告诉宋虔之说抱歉,尚书大人不在。
宋虔之岂是会被人这么容易拦下来的角色,便在户部斜对门的茶馆里选了个二楼的好位子,对过去便是户部大门,另一侧看戏视野也宽阔。
喝下去一肚子茶,宋虔之总算看见杨文从大门出来,急急忙忙不知道要去哪儿,也没坐轿子,离得户部最近的便是兵部,宋虔之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按说杨文操心的事也不少,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大灾小难,处处要使银子,全天下的人都在问这个管家张嘴要吃,从背影看,杨文竟还圆了不少。
宋虔之不远不近地跟着,街上人来人往,倒也没引得谁注意。
杨文连个小吏也没带,官服未换,走了三十米,抬头见兵部。
兵部的门房见他便是眉开眼笑,显然熟得很。
“杨大人,找秦大人?”
杨文举袖擦一把额上的汗,白腻的脸上双腮横肉抖动,也懒与门房多说,直接进去,门房也不会拦他,只是有小吏匆匆往秦禹宁办公的地方先一步跑去通报。
门房没料到的是,杨文后面还跟了个尾巴,这也是熟人,脸上的笑尚未收起,这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麟台找上门,通常无好事,终究还是僵着脸给宋虔之问了声好。
宋虔之同样是丢了一句“找我秦叔”便溜进兵部,径直往秦禹宁办公的大屋走去。
走至门外,一名主簿抬头看见宋虔之,转头就要喊,被宋虔之一把拽住。
那主簿闭了嘴,讪笑着看他,对上宋虔之摆手的手势,只得退下。
宋虔之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袖手站在窗户下面,身背对着门,面朝院子里一棵才刚抽芽的银杏树,树上密密匝匝的叶子中透出几只活泼乱蹦的鸟。宋虔之看鸟,鸟也在看他。
他竖起耳朵,听到房间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倏然传出砸碎东西的声音。
正在争执的两个人完全没料到门外有人,秦禹宁没回头,吼道:“谁叫你进来的?”继而一愣,嘴唇一抖,“怎么是你?”
杨文拂袖转身,重重坐在椅中,又圆又大的肚子瘫下来,想喝口茶,手尴尬地从空荡荡的桌上收回,拢在袖中。
“宋大人回京了。”杨文咳嗽一声,将堵在胸口那口浊气咳出来,勉强露出微笑。
秦禹宁则压根不给宋虔之好脸,朝着杨文努嘴。
“冤大头来了,你不是找他要粮吗,赶巧了,人在。”秦禹宁这话难免带着三分幸灾乐祸,方才吵架积起来的气也顺下去。
宋虔之朝杨文拱了拱手。
杨文彻底没脾气了,没好气道:“贤侄莫提,粮我在想办法,一时半会拿不出,国库都空了,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一粒也没有。容州、孟州户部可都已经发过粮了,总要让大家喘口气,运粮买粮都需时日,这粮食不像人,要多少有多少,就地可以征。没有,总不能去抢,商户也要吃饭,容州的百姓张着嘴,京城的百姓也不见得就有余粮,拆东墙补西墙的事儿我不干,谁爱干谁干,骂名我杨文给你们背,随便往我户部头上栽都可以。”杨文端起破罐破摔的架势,豁出去了。
“春分将至,怎么也得赶在春耕前把粮种拨到位。”宋虔之心平气和地说,朝门外喊了一声,吩咐一名小吏去泡茶。
杨文闷头坐着不说话。
秦禹宁把军报翻得哗哗响,但来回就在看那么两页,显然也是心烦得很。
宋虔之等杨文说话,也不言语。一片寂静之中,外面鸟叫声格外分明,这个时候就看谁沉得住,场面不能输。
“今天你进宫去了?”秦禹宁问宋虔之,俨然当杨文不存在,因提到另一个话茬,杨文也松了口气,圆眼看着门边,他来找秦禹宁是要叫秦禹宁压住白古游那边,让军队向附近的州县先借点粮。
“去看我娘。”找孟中丞的事宋虔之按下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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