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傅云颖以后,陆观与宋虔之又去审了李通。
李通生得很高,骨架却细瘦,面部尖嘴猴腮,在牢中像是没怎么吃苦头,身上一点能看得见的伤都没有。
李通叫苦不迭:“大人明鉴,小民真的是冤枉至极,我带的这五百两,是要下咸西去买布的,好几个老板要的,跑一趟小民也赚不了多少。出这么远的门,肯定要带盘缠,要说跑路,小民开的米店布店都在京城,跑得了掌柜的,跑不了店铺啊。我要是畏罪潜逃,就让我天打五雷轰,死的时候屎尿横流,死后被狗吃了我的尸。”
“行了,不要侮辱狗。”陆观打断他的话。
宋虔之后知后觉地笑了一声。
李通苦着一张脸:“多亏二位大人,救命的大人,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小民跟那个傅云颖是,见过几次面,但那不过是捧捧场子,琵琶园里好些姑娘都有小的这种拥趸。小民也是一时间色令智昏,猪油蒙了我的心,往后小民再也不敢出入风月场所,没得惹来这一场惊天大祸。我家中还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人等着我养,我夫人常年都要吃药,做男人就是这么苦,成天都得想法子赚银子,这年头什么都不好做,士农工商,做点小买卖,平白就低人一等,谁也不会拿正眼看咱。进了这里也没处喊冤,今天可算把青天大老爷盼来了,大人们要问什么,小民绝对无一字虚言。”
“林疏桐被害那天晚上,你在哪儿?做什么去了?”陆观开始问话。
李通又有捶胸顿足的架势,被宋虔之冷冷瞥了一眼,登时有些脚软。他手脚都没上铐,被带到专门问话的房间,刑部还派给宋虔之一名主簿记录。
“小民已经答过很多次了,那天晚上小民不在京城,住在出城路上的一家客店,十里坡那家,要去渡口,必然要经过那里,你们可以去问那家店主人,店名叫喜来居,门上挂着客至如归的横匾。住一晚只要半吊钱。”
主簿在旁向陆观说:“这条已让人去查,属实。”
陆观接着问:“你与林疏桐相好,又与她房间里的傅云颖也是相好?”
李通愣了愣,十分无奈,将两手一摊:“大人,这是从何说起,我家中有夫人,不过是爱花点钱捧傅姑娘的场子,我也不算花钱很多的,至于林姑娘。我与傅姑娘有几次见面时在她房间,林姑娘也在,她屡次想约我去听她的场,可我真是吃不下她那口,便一次也没去捧过场。琵琶园的打赏都有记录,大人们一查便知小民说的是真是假。”
“有没有打赏,与你们有没有私情,并不相干。”陆观说。
“那大人想要小民怎么办,老子真是撞了邪了这个年过得也是……”李通再次呼天抢地起来。
问完李通出来,让主簿把证词给李通签了字按了手印,边往外走,宋虔之边问陆观要不要让刑部今天就放了李通。
那主簿还在,眉开眼笑地说:“李家人也愿意出银子,可以先将他保出去,让人盯着。”
陆观似乎有话要说。
宋虔之抢先一步打发走主簿。
“我随口说的,不放就不放吧。”宋虔之说。
陆观冷笑一声:“你又知道?”
“那放不放吧?主簿还没走远。”
“放什么放,这种自高自大自私自利的男人,傅云颖放出来再放他。”
回到马车上,陆观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宋虔之吃着糖,淡淡道:“李通不是凶手,傅云颖说李通常常在表演过后纠缠于她,家里有点小钱,琵琶园的看园婆子放人进去也是有的,我也去过,应当不是说谎。按傅云颖说的,李通与她与林疏桐都没什么关系,只是李通去过她的房间几次,流言蜚语也是有的。恰好他又在林疏桐被害的前一天出城,算是倒霉。”
陆观盯着宋虔之。
“什么时候?”
“两年前了吧,只是好奇,见的谁我都忘了,当时皇上很喜欢的一个歌女,后来被都察院的一位大人纳了做妾,还是皇上赏给他的。”
陆观若有所思,低着头,搓着手指,又问:“你觉得傅云颖说的都是真的,李通在说谎?”
“不全是说谎,他住过的客栈就不是说谎,是不是去买布,到铺子里一查就知,我们俩就不去了吧,派两个人去跑腿。至于说林疏桐纠缠他……”宋虔之忍不住笑了。
陆观的脸也板不住了。
“我就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说。”宋虔之摇摇头,“你看这两个人,虽然都在坐牢,境况大不相同。傅云颖在牢中受人虐待,李通也不知道是送了银子还是怎样,一点伤都没有。想必李通自己也看出来了,他既不是杀人的那个,又能证明自己跟林疏桐在那天没有接触,他的嫌疑不大,刑部定性的合谋,也只是推测,没有证据。真要是查下来,要死的是傅云颖不是他。林疏桐死无对证,自然随便他怎么说了,他诋毁这二位姑娘的话,听听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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