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是叫他照看好吴家人,他竟然擅自做主,以朕的名义让吴应中搬来搬去……”苻明韶咬牙道,“好一个陆观,阳奉阴违,认准朕看在当年同窗之谊的份上,不会处置他吗!”
“陛下息怒。”
苻明韶完全没有息怒的意思,起身焦灼地走来走去,右手拇指与食指不断地摩挲。
“他为什么会突然去找吴应中……”苻明韶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陆观为什么会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宋虔之。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宋虔之,不断否定自己。陆观是个沉得住气心中有谱的人,他把这事告诉宋虔之和周先,就一定有他的目的。或者,陆观跟宋虔之关系已经亲密到他对他没有秘密。
不会的,他还让周先也知道了。
他到底要做什么?
苻明韶想起上次和陆观不欢而散,陆观对他为了拉拢刘赟要另立皇后的事很不满,他还问起了先帝那把剑。至少陆观已经知道那把剑……以陆观和宋虔之的关系,宋虔之会不会也知道了他让柳素光另做一把假剑……如果宋虔之知道自己要让他为宋、循二州的事背锅,那宋虔之今日说的这些话,就完全不可信了。
上次陆观被拿下,宋虔之甚至愿意去求李晔元上书,调刘赟回来。
现在宋虔之又在自己面前把
陆观卖得干干净净。
苻明韶被宋虔之的举动给搅糊涂了。
苻明韶强自稳住心神,问宋虔之:“那吴应中现在何在?”
“宋州前几日被黑狄突袭,爆发**,吴应中在暴|乱中丧生,他拼死将李宣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吴应中没有其他家人,我们只好把李宣带回京。”
这个苻明韶知道,甚至秦禹宁还向他禀报说李宣就在麒麟卫队中,结果禁军带着人去扑了个空。
“李宣现在何处?他真的疯了?”苻明韶急切地问。
“李宣确实已经疯了,只是……”宋虔之脸上现出为难,“臣有罪。”他起身离开座位,跪在苻明韶面前,沉声道,“在宋州我们得到军曹孙逸的援救,才能从獠人的营地安全逃出,是以孙逸派人保护我们进京时,便没能引起警觉,谁想到周先将此人藏到麒麟卫队不过半天,他带走了李宣。”
“什么?”苻明韶怒道,“区区一个军曹……”
“陛下有所不知,臣离开宋州时,那孙逸已接管宋州全境,加上朝廷将防线设在祁州,孙逸仿佛有意自立为王……”宋虔之小心地向苻明韶投去一瞥,看得出苻明韶有点生气,但也有些心不在焉。
“先守住祁州,祁州以南自古便是流放之地,獠人部落就占去近乎一半。一个军曹……”苻明韶觉得好笑。
宋虔之道:“黑狄人此次从南岸登陆,实属意料之外,宋州与循州战况惨烈,幸而还有一个柳知行。”其实循州什么情况,到现在也不清楚,獠人切断了水路,孙逸有意占宋州当土皇帝,就会切断陆路,循州的消息根本传不到京城,而刘赟正在被重新起用的紧要关头,不会自己砸脚,自然也会报喜不报忧。
然而,宋虔之口中的“黑狄”其实是刘赟的人。
宋虔之装作自己不知道。
苻明韶却明明白白知道所谓的黑狄军是刘赟的旧部,宋虔之向苻明韶禀报的情况,半真半假。
他把龙河之变扣到刘赟的旧部头上,暴|乱发生在苻明韶自导自演的黑狄入侵之前,以苻明韶的性情,他自然会怀疑刘赟的人到底在南部搞什么鬼。
苻明韶回到座位上,眼神发直,他一会儿想到刘赟会不会阳奉阴违,一会儿想到当初作出决定时,彻夜难眠的那几个晚上。上一次他夜不能寐,还是先帝驾崩前的那半个月。
就在此时,宋虔之的声音传进苻明韶耳朵里。
“还有一件事,是臣探明的,陆观并未告知臣。只是吴应中咽气前,恰好是臣在他的跟前。”
苻明韶眼皮重重地一跳,他烦躁地按住眼皮,力道大得眼睛都开始疼,这才反应过来,恍惚道:“你说什么?吴应中说什么了?”
“请陛下允许臣近前禀告。”宋虔之慎之又慎地说。
等到苻明韶俯首过来,宋虔之声音轻飘飘地对着他发红的耳朵说:“李宣是先帝的私生子。”
苻明韶好半天才回过神,使劲咽了咽唾沫。
“你说什么?”
宋虔之垂下头,淡道:“李宣并不是故太子身边的玩物,先帝确实将他当做伴读养在故太子身边,但据吴应中说,李宣在宫中除了服侍故太子,其余待遇并不差,他与故太子同进同出,寝食条件俱是一般。故太子出事后,先帝立刻将他送走,这不是在罚他,而是在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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