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蒋梦。”
秦禹宁明显一愣,睁开的眼睛里满是猜疑后怕。太后与皇帝不和,在重臣之中已经不是秘密,内应却不是太后的人,那就是还有秦禹宁都不知道的势力隐藏在宫墙之内。
“晚辈以为秦大人是心系万民的有识之士,不曾想您心中位居第一的,也是项上人头,袍上禽兽。”
“陆观!”
飞掷而来的茶盅被陆观轻轻巧巧侧头躲过,砸在地上砰地一声碎裂。
万籁俱寂的秦府中无人敢来看,只以为老爷又同往日夜里一般,读到令人痛心的军报发泄一腔怒火。
秦禹宁喘息不止,微微张着的嘴却无法叱骂更多。
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苻姓江山,还是为了无名百姓,或者是为了他自己?
这最后一个念头,像毒虫一般钻进心里,它先是咬开一个小口。
秦禹宁眼睑跳动不已。
继而往他的心里钻。
秦禹宁白着一张脸,道:“任凭你巧舌如簧,本官上无愧苍
天,下无愧君王,你走吧,今夜本官不曾见过你。”
陆观沉默地看着秦禹宁,解下不大的一个包袱,那包袱皮也是绿布,与他身上的太监服浑然一体。
东西砸在桌上。
响声激得秦禹宁眼皮直跳。
“这是什么?”秦禹宁一只手攥紧扶手,浑身肌肉紧绷。
“请大人打开它。”
秦禹宁伸出颤抖的右手,猛地收回,再度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他别过脸去。
“拿走!”
“秦大人可是忘了当年如何穷途末路饥寒交迫投到周太傅门下,又是如何受了周家二小姐一饭之恩,自周家的长孙,我大楚储君苻明弘意外身亡,前朝后宫,你的太傅恩师是如何为你周旋打点。秦大人,您是寒门士子,而非豪门望族,能够官至兵部尚书,自然靠大人寒窗十载。然而,天下寒门之士众如过江之鲫,秦大人有今日,向着恩师的牌位磕三个头权当报答,晚辈所请,不算过分罢?”
秦禹宁喉头发干,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陆观,心中不断说服自己不可能,周氏已经倾覆多年,安定侯府付之一炬,太后困在宫中,周家何来的祖庙庇荫。
秦禹宁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左手,枯瘦的手指从包袱皮挑开一个角落。
黑底红字,一点点展露出来的,恰是朝中曾经的第一大姓。
秦禹宁面色惨白,瘫坐在椅中,椅脚在地面划拉出一声锐响。
“秦大人,您可否再说一遍,您这一生,上无愧苍天,下无愧君王。”
“我……”
“宋虔之是周氏子孙,与您的恩师一脉相承,您若不曾欺他年幼,仗着自己是周太傅的得意门生,助纣为虐,为无道昏君掌舵执灯,为何不敢将您恩师的牌位端正供上,奉三炷清香?”
倏然一阵寒风扫地。
椅子轰然倒在地上,秦禹宁惊跳而起,一只脚被砸中,疼得他面皮抽动,却吭也不吭。
末了,秦禹宁长吁出两口气,叹道:“无知小儿,本官从不信奉鬼神之说,便是恩师在世,本官也可辩得一辩。”
陆观点头:“大人自是太傅的高徒。”
秦禹宁眸光平静下来,拇指压在唇角,面上浮出自嘲的浅笑。
“你说吧,要让本官做什么?”他从容地从包袱皮里取出恩师排位,大袖拂拭,久久不能将视线移开。
直至陆观的话传入耳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悄咪咪恢复更新=。=
☆、回京(壹)
陆观走后,秦禹宁在椅中愣怔地坐着。窗外飘忽的小雨不知何时开始下响,风雨拍打窗棂,砰砰作响。
秦禹宁拇指抚过端立在案上的恩师牌位,不禁陷入沉思。
陆观的意思,要他在苻明韶被刺之后,秘不发丧,粉饰太平,稳定京城局势,等待白古游带李宣回京。祁州不止有白古游的大军,还有多年来蛰伏的东明王,朝中危亡,恐怕这些人该动不该动的心思,也都动过了。
秦禹宁手指无意识弹动了一下。
墙上挂的一副岁寒三友映入眼帘,秦禹宁目色幽远,咔地一声将牌位猛扣在桌上,长身而立,正了正身上皱巴巴的南绸直裰,顿足,唤来仆婢为他更衣。
他要赶在天亮之前进宫,提醒皇帝小心提防陆观。
就在秦禹宁跨出府门,轿子被放低在他的面前,秦禹宁在茫茫大雨之中,略略愣了刹那的神,家中常随撑着一把被大雨扑得歪歪斜斜的破伞,大声冲上前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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