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不要紧,我现在也用不上。”
“不是让你去吏部,顶李晔元的位子,早晚用得上,衙门上现在好东西难得,茶叶暖被倒是有,但也不算什么好茶,最近还拿香片换了碧螺春了,我都是自己带茶叶去。有时候还得匀点儿给旁人。”林舒摇头叹气。
林舒这人,会吃会玩,一身官宦家出来的文士之风,最是看重体面,他穿衣不在贵重,但要洁净有文雅之风,在笔墨纸砚上,尤其看中,不顺手的笔绝不用,但凡是容易浸污纸张的墨也不用。早年间宋虔之在太学也待了几天,太学里发学粮,发用具,林舒从来不用,茶饭自带,随身让书童拎着个箱子,放他自己的那套东西。
宋虔之只好答应先收下来。
林舒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凑近过来,一只眼瞄宋虔之,低声问:“你回来一直往宫里跑,到底皇上的病如何了?李相是犯了事吧?”
宋虔之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舒抿了抿唇,抽身靠到椅背上,喝了口茶,眼神发愣。林舒比宋虔之只大了几岁,脸色甚是不好,最近都没睡好。
“我家老头子说,李相翻身无望了。在宫里这么些时日没放出来,也没个消息,也不上朝,恐怕是宫里在查他。就不知道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林舒一顿,试探道,“皇上既然病重起不来身,怕还是太后?”
宋虔之想了想,露出凝重的神色,一点头。
见宋虔之肯开口,林舒的话匣子也不藏着掖着了。原来李晔元被扣在宫里这事,朝臣颇有议论,近年来皇帝用他,也防他,那些油滑的京,多少也看出来些。汪藻国现在还在刑部没放出来,底下人都在望风,看看这风是要往东吹,苻明韶把李晔元给罢官下狱,还是往西吹,由向来与李相关系密切的太后保下来。
但外头不清楚苻明韶的病情,只知道他是病得起身都难,无法上朝,要让太后临朝听政。因此对李晔元一直被扣在宫中,猜测就尤其多,既然皇帝起不来身,那就令出太后,太后与李相又关系不错,怎么不仅没有让李晔元主事掌权,反而已经把人扣在宫里,这都快一个月了,再怎么有病,也该送回自己家里休养,断没有让外臣一直呆在宫里的理由。
除非李晔元的事,宫里要自己问,不让刑部插手。
“那你可知道,现在太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太后一直临朝听政,那到底是女主江山,还是苻家天下?这……”林舒也不好大放厥词,顾忌太后是宋虔之的姨母,他迟疑道,“今儿这事我想了半天,跟不跟你说,可不跟你商量,再也没人知道宫里的消息。哥哥我只有信你一回,无论如何,侯爷会保着我们林家吧?”
听到这里,宋虔之这才明白过来,林舒是怕林家被扯进即将到来的风暴里,想从他这里求个准话。而接下来,不仅林舒,从前跟他玩得好,后来疏远了,但还在朝中的人,怕都要找上门来。
宋虔之没把话说死,他也没法把话说死,透了个口风给林舒,太后不会让大皇子登上皇位,让他紧着家里人别掺和就行。林舒得了这个信,也是满意,离开不到半个时辰,林府的管家亲自就把笔送来了。
宋虔之随手丢在书房笔架上没去管。
陆观泡完澡出来,听说他在书房,推门就看见宋虔之坐在一片黑暗里,静静地出神,桌上摊开的,是先帝的遗诏。
陆观过来点上灯。
“怎么了?”
宋虔之摇头,努了努嘴:“林舒给我笔来,说撞见苻明懋去找杨文了。”
“杨文见他了?”
“见了,谈了会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宋虔之闭上眼,神色疲倦。他感到陆观的手在给他揉太阳穴,便往陆观的手上靠去。陆观一身才洗过的脂膏香味,似是清爽的木香,混合着皮肤的阳刚气味,让宋虔之神经松下来。
宋虔之抬头看了看陆观,眼底下了某种决心,道:“宁妃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你去泡个澡,我让人准备晚膳,边吃边说。”
宋虔之本来不想去,陆观却不由他抗拒地出门去吩咐厨房,宋虔之无奈,只得先去洗澡,泡在水里整个人不禁松下来,林舒走后留下的那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都被一池子热汤给泡没了。
到膳桌上,宋虔之脸色红润,精神也好起来。
☆、波心荡(捌)
膳桌上有一条蒸鱼,葱丝黄绿,酱油鲜甜。宋虔之许久没吃,三两下就剥了半条鱼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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