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平民百姓,便是在最压抑的时候,也能活蹦乱跳,一丈之远,于蚂蚁而言,便是无垠旷野。只是他们所见也浅,只会围着嗷嗷待哺的一窝小蚂蚁打转。”
宋虔之抬头,他看陆观的眼神变得很不一样。
陆观一哂,问他要不要喝点热茶暖胃。
宋虔之本来不想喝,又想到待会到了林舒那里,兴许要吃酒,
让陆观倒了点热茶出来,两个人就着一只杯子喝了几杯。
宋虔之看进陆观的眼里,拉着他一只手,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苻明韶,就是苻明懋,做大哥的,未必就比做六弟的好到哪儿去。连荣宗都忌惮周家,换了苻明懋他一样会想办法除去权臣,换上自己人。这里头必然就有血洗和代价。”
陆观摇头。
“这都是没有发生的事,苻明韶做下的,却已成定局。”
“你已经亲手结束了他。”
“是。”陆观道,“死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冤魂泉下有知,必会得到安慰。”
陆观沉默,看宋虔之的眼神却明显有些动情,他把人紧紧抱在身前,他力气大,手臂挤得宋虔之的肋下生疼。宋虔之抬手抱着陆观,四方天地小小,静谧也不过是片刻,雨点落在马车上噼里啪啦。
这里既安稳,又令人心生忐忑。但与陆观紧紧抱着,宋虔之又觉得,担忧和害怕在这一瞬间都被驱散,一股坚韧的力量从他心里生出来,牢牢扎根。
·
宋虔之压根没想到,林舒叫来的,几乎是京城里说得上话、家世背景靠得住的所有年轻一辈儿。光过来打招呼的,宋虔之都不能认全,连镇国公的儿也在。
林舒还笑揶揄他,这可能是他未来小舅子。
皇帝才驾崩,酒是买不到,宴也不能大摆,桌上全是水果点心,连个肉星儿都没有。原是打算边吃边说,这下子成了茶话,宋虔之心底里骂自己忘了这茬,在马车上喝了一肚子的茶,坐下来接着喝。
大家伙关心的无非还是宫里的形势,谁会登基成为新帝,要不要上个折子,催尽快行登基大典。
“虽都是白提这一句的,好歹也是个功。总不叫将来的皇帝把我们忘了就是。”说话的是个大舌头,言语模糊,恰好能分辨说了什么。
宋虔之坐了一会觉得无趣,也觉林舒不会办事,把这么多人都叫来,他原想透的消息也不能往外说了。
一会儿又都在感慨,皇帝死得这么早,才做了没多久皇帝,时也运也也是不可预料。
荣季提及苻家的列祖列宗,这伙人都读书读史,对王朝来龙去脉,自是如数家珍,只是史书得来终有限,话壳子说着无趣。
又见宋虔之只是坐着听,极少说话,都觉无聊,早早有人起来告辞,陆陆续续都走了。
还剩下姚亮云,跟林舒坐着,宋虔之起身要走,林舒拉着他的袖子,让他留一会。林舒把两人带到自己的书房,新近得的几枚好玉拿出来送他们俩,当然紧着宋虔之先选,宋虔之并不感兴趣,但不收也不好。最近林舒都与他走得近,这是要把他们几个年少时的交情拿出来派用场。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头子们也纷纷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只要新帝不动这些子弟,未来数十年,便是他们一展抱负胸怀的好时机。
“东明王多早晚能到京城?我们用不用出城去迎?”林舒斟酌着开口。
姚亮云蹙眉道:“先不要吧。”
“不用,太后有安排,过早接触,让太后反感,反而不好。”朝东明王献殷勤也没用,要做皇帝的又不是他。只是这话宋虔之没法说。
“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做?你说个话,我们都听你的。”林舒顿了顿,眼睛发亮,嗓子发哑,道:“就是要豁出性命,我们也敢一搏,逐星,能不能在将来的朝堂上,周家、姚家、林家占个一席之地,都看这一朝夕能否占先了。你可千万把时机看准,也拉哥哥们一把。”
姚亮云:“还有吕临,他保你出京城,也别忘了。”
林舒讪笑道:“对,还有吕临那小子,他家也难,就是没什么家底,朝中也无人。将来能保他重得个禁军统领,他一定高兴。”
“再说,就这几日,真要是有事,一定叫你们帮忙。但有一句我要先说在前头在,我不一定事事都跟你们说明白,办事的人要可靠。真是要搏,便是成王败寇,性命必得置之度外。”宋虔之话说得极慢,眼神在林舒和姚亮云的脸上转了两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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