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正蹲在河边,对岸树林里突然冲出两个人来,跌跌撞撞地冲进溪中,一面还回头仓促地张望,其中一人叫出了周先的名字。
陆观瞳孔一缩,从马上取下箭篓,拔箭飞射出去。
射程太远,敌人闪身躲进树丛。
奔逃的二人先后发出惨呼,整个人朝前扑进溪中。
树丛一阵抖动,恢复平静。
陆观和周先涉水跑过去,树丛里已经没有人的动静,显然是任务完成,已经撤退。
周先查看了扑在水里的两个人,手试了他们的鼻息,其中一人已经死了,另一人也明显中毒。
陆观看向周先时,周先快速道:“被弩|箭射中,箭上有剧毒,怕是没救了。”
陆观拍了拍被周先抱着的人,捏着他的下巴,令那人涣散的目光凝注在自己脸上,陆观急切地问:“白大将军的军队在何处?”
“北……北……”那人眼里仿佛已失去焦距,像是已然半盲,牙齿狠狠咬在一起,齿缝中鲜血淋淋,他茫然地张大着眼睛,嘶哑的喉咙发出最后绝望的低吼:“黑狄人暗算……白大将军……遭了他们的暗算了……”
“你说什么?!”
那人头一歪,周先慌忙摸他的鼻子,发现已经气绝,犹自不死心地按他的颈中,盯着陆观缓慢摇头。
陆观眼角发红,同周先将两具尸体搬到一旁,用树枝遮掩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从北岸返回南岸,各自上马,冲过小溪,冲上北岸。就在马要冲进树林时,天空里出现了两个小黑点。
周先叫住了陆观,向天打了个唿哨。
黑点俯冲过来。
信鹞扑在地上,周先下马去,从信鹞腿上解下布条。周先匆匆扫了一眼,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陆观接过布条去看了,血丝布满他的双眼,他握着马缰的手越捏越紧,手指发白,脸色如同铁一般黑沉。
“陆大人,不能追了。”周先率先发声,他嗓音中含着沉痛,可他只能说下去,“必须马上返回京城,通知龙金山,让他整兵。大将军战死,军队还在,大军仍在城外,我相信白大将军的副将会按照他的吩咐,带兵回防京城。”
陆观视线里一片血红,良久,他问周先:“那二人跟踪的是谁?”
周先一愣,想起来了:“我派他们去跟李明昌。”
“黑狄与阿莫丹绒勾在一起了,我们立刻回京,不能让宫里知道白古游已死。去找吕临,即刻让龙金山候命,时机一到,立刻发动兵变。”陆观道。
“可是苻明懋和孟鸿霖……禁军现在还在孟鸿霖的手中。”
“让孙秀的新兵去拦禁军,孙秀身份特殊,这支新军是赶走黑
狄的功臣,孟鸿霖不敢轻易动手,只有让京城乱起来。就在今日,李宣必须登上皇位。”陆观用力一扯缰绳,马仰起头发出一声嘶鸣。
两匹快马冲进树林,惊起百鸟飞出。
·
蒋梦本就慌张,突然有宫人来传,让他立刻去见太后,他细细敷了一层粉的脸更是苍白。
一路上蒋梦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揣测是否太后得到了消息,在这宫里,除了他清楚底细的宫人,如许州之流,存着将他这大太监踩下去,另得权势的也不少。
然而,越是有被人告密的可能,他越是不能问,问便是心虚。
“蒋公公,请进去吧。”宫女仍朝蒋梦毕恭毕敬地行礼。
蒋梦背挺得直了些,步入太后的寝殿。
两名梳头娘子服侍着太后戴上金冠,正了头饰的位置,插上长短不一的金簪。沉甸甸的发冠压在头上,将太后整个人都拔高了一截,发式庄重地高耸起来,彰显着大楚最尊贵的女人无上的威仪。
“蒋梦,你过来。”
蒋梦一背冷汗,蹑着脚步走到太后的身边,如同最忠诚服帖的一只狗儿。
“待会你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圣旨和哀家的懿旨,东西可都备好了?”
“奴才都好好收着,太后没什么可担心的。”
“听说灵韵在前头中暑了?”
蒋梦低着头,他感觉到自己两腮的肉已完全僵硬,不敢抬头与威仪正盛的周太后对视,以免被看出端倪。
“灵韵忙前忙后数日,外头确实日头又毒,她站了一早上,沾了暑气,奴才已让人把她挪回屋里,只是未经太后同意,奴才私自做主,让人往她屋子里送了些冰。正要请示太后,是否能让太医过去诊治。”蒋梦尽量以平稳的声调答话,他感到嗓子里窝着一截冰,需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不要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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