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向前走了一步。
宋虔之抬手,示意他不用说,继续道:“即便是匆促准备,也足足耗费了二十三万两白银。要是在国富民强的升平之世,这无可厚非,皇后是我大楚国母,当享此等荣耀。眼下是什么时候,用不用我这晚生后辈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孟鸿霖脸涨得紫红,感觉霉气绿到了脑门上,后悔跟宋虔之直接对上,文官的嘴,武将的刀,吃饭家伙,确有点本事。
“方才我问孟统领,是否为我大楚上过战场。”宋虔之微微一笑,旋步转身,放过孟鸿霖,杵到李晔元的面前,“兴许孟统领是记不太清了,恰好本侯在麟台任职三年,年初为了查案,东御史寺那些故纸堆,我也是翻过的。孟统领你的档案,本就在我麟台,用不用我将您的履历背给众位大臣听一听?”
孟鸿霖耳朵通红,局促道:“宋大人就算在麟台任职,也未必记得此等事情吧?”
宋虔之笑得眼睛弯了起来。
“孟统领是双鸿二十四年参加的武举,报上来是十六岁,其实应考当年你还未满十六。双鸿二十三年九月初八德仁孝懿皇太后崩,先帝哀痛逾甚,停三年一次的科举,顺延至次年,自双鸿十九年始,由于与阿莫丹绒作战所需,每两年进行一次武举考试。
科举顺延,武举自然也要延,且没有在寻常三月举行,而是安排在双鸿二十四年十月。孟统领的生辰在十二月,朝廷宣布武举延期时,你已在县上报名登记参加当年的武举,当时将十四岁虚报为十六,到双鸿二十四年这个时候,你十五岁,虚报一岁参加武举,得了第七名。你以校尉一职进入军队,刘赟在双鸿二十五年调回京城,任少司马。双鸿二十七年六月十四日被参,七月初十由荣宗钦定审结。你虚报年龄一事在武举结果出来后的第二个月被同乡揭发,当时你已满十六,军中未做处置,但这一笔也被记在档上。”宋虔之充分发挥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些对他而言实在是小事一桩,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少监的任上,才经常把巧舌如簧的文官堵得哑口无言。
宋虔之转过身去,朝李晔元一让,道:“弹劾刘赟的正是当时的吏部侍郎,也就是李相您,刘赟险些官至兵马大元帅,李相想必对与此人的过节记忆犹新。”他接着再次把矛头对准孟鸿霖,“孟统领这份履历充分说明,你还没来得及立下战功,更没来得及对上敌人,就受刘赟被流放一事牵连而官途受阻。刘赟在京城时,你是在他的麾下做过校尉,但你双鸿二十四年末才参军,双鸿二十五年三月刘赟便被调回京城,试问孟统领,是孤军一人上了战场为我大楚万民厮杀吗?”
“你……”孟鸿霖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却憋不出个屁来。
“哈哈哈哈,好一员忠臣猛将啊。”不知是谁爆出一阵嘲笑。
孟鸿霖拔剑出鞘,环顾四周,奈何眼前人太多,根本找不出是谁在嘲笑他,那一双双乌压压的眼睛,又像全都充满了嘲讽。
他胸口急剧起伏,喘粗气,紧紧抿着嘴唇,也顾不上李晔元在跟他说什么,只想把嘲笑他的人拖出来砍成八段。
“而你口中所说的毒妇,周太后,在被册立为皇后前,就是荣宗账下的智多星,继立为皇后之后,多次随荣宗东征西讨,驱赶坎达英的精锐部队,荣宗在大败黑狄名将张铭后,亲口赞周皇后为大楚开国第一巾帼。荣宗骤然崩逝,周太后以女子柔弱之躯,撑起朝堂内外,又在两年前还政于天子,只是大行皇帝年少登临帝位,许多事情需要向太后请教。我外祖父在任上两次推行新政,辅佐荣宗皇帝定朝纲,及至的大行皇帝登基后,外祖父年事已高,身体病弱,仍强撑着为大行皇帝铺平道路,为我大楚殚精竭虑。我姨母于拓疆有功,为荣宗诞育故太子,抚育荣宗皇帝的其他子女,辅佐大行皇帝登基。”宋虔之横扫众臣,冷道,“我周氏一门,从未有负圣恩,从未辜负过大楚,更不曾辜负苻姓皇族。”
殿内落针可闻。
要同周家论功过,只有天子可以盖棺定论,殿内无论哪个族姓,只要丢出周太傅一人的功过,就无人能够压得过去。
太后露出欣慰的笑容,柔声道:“逐星。”
宋虔之袖手退回队列,垂头正面上座,行礼过后,神色自若地直起身。
“吕临何在?”周太后道。
吕临:“微臣在。”
周太后正要下令拿下李晔元等人,李晔元突然爆出一阵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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