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已经睡着了,被子盖着,只露出一张如铁一般刚毅的脸。
“陆观,陆舜钦。”宋虔之屈起食指碰了碰他侧脸上的疤,心中腾起一股不明的意味。
一间普通的民居后院之中,老槐树今冬不知为何枯萎,叶子全落了,被人砍开才发现树干早已经蛀空。屋主人反叫人不要砍了,将树留在这里。
只有一间房间亮着灯。
沉闷的一声落地,一条黑影来到屋檐下,手不稳地提着剑。
门里的人显然看不见,他依然单膝跪在门外,拱手为礼。
“属
下失职,让那厮逃走了。”
屋内久久没有人说话。
黑衣人便在门外跪着,一片暗色淌到地上。
小半个时辰后,房中响起一个带着疲惫的男声:“今日动手仓促,对方已有防备,一击不中,就不要再动手了。钱粮的事你不要插手,我让乙去办。”
“是。”
“下去吧。”
黑影站起身,定了定,摇摇晃晃冲出院落,拉下面罩,将夜行衣脱在水井边,内里也是一身黑袍,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立刻有人打水洗衣,又有人把水泼在窗下清洗血迹。
屋里的人问:“他受伤了?”
“是,流了不少血。”
“清理干净,不要留下痕迹。衣服别洗了,烧了。”
亮了一夜的灯熄灭,整个院落暗了下去。
☆、容州之困(伍)
外面有人说话,将宋虔之吵醒了,他坐起身,发现天已经亮了,旁边躺着陆观,还没醒。
宋虔之手忙脚乱把八爪鱼一样挂在陆观身上的手脚缩回来,扯开点被子胆战心惊看了一眼。
还好没把陆观伤口压着,他怎么睡着的?
“小侯爷,该起了。”周先在外面说话。
宋虔之爬起来,弄了点水,用干净布巾沾着挤入陆观嘴里,擦净他的嘴角,出去打水进来给陆观擦了擦脸和赤|裸的上身。
伺候完陆观,宋虔之这才出去,回自己房间洗漱。
周先就站在门口,问宋虔之:“陆大人怎么样了?”
“一夜没醒。”湿热的帕子令宋虔之清醒不少,“希望他快点醒过来,你去沈大人那边,他不是要问龙金山话,你去,盯着他们,说了什么,回来再说。”
“你不过去了?”
“不去。”
周先走了。
宋虔之收拾妥当下去把饭吃了,回房间时大夫在陆观的床前,瞥了他一眼,视线转回到伤员身上。
宋虔之便在一旁站着,不出声,等着老大夫给陆观检查完,看着他拆开绷带,用药水洗伤口,拆下来的布条是药膏与血混合的颜色,与昨日中毒时带青的黑色不同。
伤口看上去有些狰狞。宋虔之心想,不是下手太狠肉切多了吧……
“待会我就回去了。”大夫收回手说。
他儿连忙上前扶他。
“人还没醒呢?”
大夫:“才刚醒过,又睡着了。水还是喂着点,看着干了就擦一擦。”他吩咐儿子留下,坐到桌旁,屏气凝神提起笔,写下内服外用的两张方子,叮嘱了几句不让吃的发物。
宋虔之毕恭毕敬地把老大夫送出去,踩着院子里的雪,一蹦一跳地回来。他袖手立于院中树下,抬头,贪婪地呼吸了一口冬日清晨雪霁之后,清爽冷冽的空气。
宋虔之在外间拿着墨石自己研,然后坐下,铺开纸。
黑衣人,运粮船,龙金山。龙金山下打了个箭头,落笔写下两个字:民心。
宋虔之左手扯着右手袖口,在右下角写下了滁奚仓三个字。
最大的疑点是从滁奚仓调运衢州的粮食过来,不会走漕运,而且现在河中水枯,无法行船,载货以后船只吃水线升高,眼下绝无法运进来,当然也运不走。那就是说,要查容州漕运从哪一天开始停运。在停运之前,码头上泊的船,运过滁奚仓出来的粮。
容州漕运主要通往两个地方,一是西面灵州,一是东渡,先运到白明渡口,从白明渡口出海,可以北上送到黑狄。
黑狄不与大楚直接接壤,中间隔着阿莫丹绒,丹绒一族原是北狄分支。经过数百年艰苦作战,首功要数大将卫琨在时,派手下袁歆沛将北狄野人部尽数歼灭。此后北狄人经过百年游荡生活,沿着西莫西尔河往北,几次定都,又经数次内乱,直至阿莫丹绒出了一位被称为狼神的王子坎达英,用了十二年收拾北狄内部,国名也改为阿莫丹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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