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安睡的宋虔之突然坐起身,他满脸是汗,双手不知什么时候紧攥成拳头,醒来后一条腿仍痉挛不休。
宋虔之睡觉时不爱关上窗户,免得气闷。窗外大树生得密密匝匝的叶子,一片片将圆月蛀出黑点。
宋虔之眉头略皱了起来,就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起身到桌边倒了杯茶喝。再一抬头,从这里看,月亮又大又圆。宋虔之心想,兴许是换了地方睡,认床。李宣与他谈到夤夜才回寝殿,而宋虔之被安置在偏殿,
走出去不到十米,便是皇帝就寝的地方。
外面巡逻的侍卫极轻的脚步声钻进耳朵里,宋虔之躺回到榻上,一闭眼,血红色便充斥在视野里。他总是看见梦里血从陆观的头盔边缘,淌过他的脸颊,将他整张脸都模糊成一片暗红的粘稠表面。
辗转反侧到天快亮时,宋虔之才勉强入睡,只觉得盹了片刻,宫人就已经在门外叫起。
散朝后,宋虔之出宫路上,他是习武的人,耳朵比大部分人都好使,就听有人在说。
“昨晚陛下留安定侯在寝宫内休息,听说是,秉烛夜谈一整夜。”
“能谈什么?什么时候不能谈?现在的皇上也真不讲究,是不知道安定侯是个兔儿爷么?”
“我听我夫人说,这个安定侯同北征的陆将军才是一对,就不知道谁是下头那个。”
“当今陛下年纪不小,不立中宫就罢了,听说连送进宫的闺秀画像,也都被他原封不动退回到各府。”
“这可不行吧,虽说玩男宠的世家子弟也有,可陛下……是要传位下去的。”
“我听人说,不知真假。当今曾是周太后亲生那位太子的侍从,是被太后亲自流放出去,就在那位太子出意外身故之后不久。一直在外流落数年,这要不是没有更近的血脉了,这位根本轮不上。只是打小就没好好教养,他还是被安定侯推上位的,镇北军出了大力。”
“难怪安定侯这么小年纪,就在高位上坐着,搞不好早就被人捅烂了屁|眼……”话音未落,说话的官员被人一把抓住肩膀,迎面一拳砸过来,登时眼冒金星,一个趔趄,歪倒在地。
旁边几个官员一看见动手的是宋虔之,半数作鸟兽散,谁也不敢上来帮忙。有两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其中一人直冲上来大声质问:“侯爷这是做什么?”
宋虔之看了他一眼。
那人缩了缩脖子,难以克制地满背冷汗沾湿里衣。眼前的青年分明手里没有兵器,他却觉得被他锋利的眼神勒住了脖子,喘不上气,脸孔迅速充血红起来。
“滚开。”宋虔之说完,卷起袖子,从地上扯起鼻青脸肿的官员。
官员眯着受伤的眼睛,双手紧紧按着宋虔之的手,嗓音激烈颤抖地吼道:“我是朝廷命官!你敢殴打命官!来人……来……”
另一拳砸了过来,那人脸颊彻底肿得像个猪头,嘴角流出血来,呜呜作声,却像是舌头受伤了一样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旁边的官员壮着胆子冲上来,却谁也抓不住宋虔之,不到片刻,躺在地上那人就彻底躺平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羽林卫赶了过来。
吕临皱着眉头,带人上来。
一旁的官员正要开口先告一状,谁知吕临朝宋虔之行了个礼,作出听从吩咐的样子,毕恭毕敬地请示:“尚书大人怎么跟人动手起来了,要是有人冒犯侯爷,只管吩咐一声,何必亲自动手?”
其余官员:“……”
一人上前大声说:“吕大人,任凭安定侯再尊贵,也不能随随便便殴打朝廷命官吧,万事躲不过一个理字。堂堂工部侍郎,被打成这样,身为禁军统领,难不成要助纣为虐吗?卑职从未见过人趋炎附势到如此地步。”
宋虔之转过头。
那人立刻噤声,硬是寸步不让,奓着胆子与宋虔之对视。
“要不要本官将你们几人方才说过的话,复述一遍给吕大人听?”
“我们……我们说什么了?无凭无据……”出头的人被人拽了一下袍袖,脸色极其难看地闭了嘴。
“冒犯我不是大事,冒犯天子何如?”宋虔之冷道。
吕临当即答道:“妄议皇上,僭越犯上,轻者杖责五十,重则祸及家人。若是所议之事过于难堪,但不关乎朝政,就要陛下亲自处置。”
“几位大人要不要去皇上跟前将方才你们说得热热闹闹的那些话,再讲一遍?”
“侯爷息怒,息怒,我们都是才得了机会升上来,不懂规矩。回去一定好好反省,闭门思过。小冯大人,快给侯爷陪个不是。”
52书库推荐浏览: 轻微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