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好吃?”籽矜诧道。
“哪里,想到容州城里的难民,有些食不下咽。”宋虔之黯然垂目。他心里在想,这个口感和香味,并不是滁奚仓放出来的粮,滁奚仓出的籼米虽不糯,比寻常的米稍有一些粘稠,蒸出的饭粒粒饱满,清香扑鼻,经久不衰。而他吃的这个,饭粒长且分明,咬在嘴里干而有些噎人。显然不是同一种米。
“哎,谁说不是呢?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快些吃吧。”籽矜边说边为宋虔之夹菜。
一顿饭勉为其难地吃下去,还有茶喝,虽不是什么好茶,宋虔之方才险些被蒸得又干又硬的米噎死,有口水喝简直泪流满面。
下午又没事做,宋虔之想出去走走,开门就见到那个籽矜,说是进山不易,今日没有事给他们做,只叫他回去休息。
在床上翻来滚去,宋虔之也睡不着,起来时他就发现了,手脚没什么劲。估摸着喝的参汤不是miyao,应该是软筋散一类让人没力气的药,行动是无碍,就是揍人不行。
傍晚时隔壁那少年金顺过来陪着一起把饭吃了,寨子里的人又抬水来叫洗澡。
宋虔之边洗边在心里嘀咕,天冷风燥,一天洗两回,皮都要破了。
洗完澡参汤又来了。
喝过了一碗,这第二碗宋虔之毫不犹豫地也喝下去了。
这楼屋布置得如此雅致清静,让宋虔之想到皇帝的后宫。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设想,脸上不动声色,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婢女们走后,并未收走他的匕首。
宋虔之跟个新婚之夜,新郎官在外敬酒迟迟不入洞房,苦苦坐床等候的新娘似的。他不断屈伸手指,感受还有多少力气,手是像条软面筋,抬起来还有点抖。但也不至于完全握不住匕首。
于是宋虔之把匕首藏在枕头下面,出去找隔壁的金顺想说几句,却见隔壁已吹了灯。
“金顺?”宋虔之拍了拍他的门。
无人应答。
宋虔之只得作罢,楼屋下面有几个守卫,听见动静,其中一人转过来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转回了头去。
夜里风大,树林被吹得簌簌作响,这山上覆盖的俱是耐寒的松柏,野生野长的腊梅得不到细心滋养修剪,开出的花小而无可赏,唯独冷香幽幽,却是与庭院中所植无二。
“唔”的一声闷哼,刚从茅房走出的一个卫兵无声无息倒了下去,头下脚上正在一个斜坡,继而脖子喷出血来,最后流了一颈子,双脚微微抽搐,不动了。
黑影扒下他的外衣,检视衣服,没沾到多少血,这才换上他的衣服,拿起他的兵器,到楼屋前去守夜,见到木梯上坐着一个冷得畏畏缩缩的守卫在呵气搓手。
那人头也不抬,自顾自在抠手上痒处。
“怎去这么久?你守着,我去屋里烤一会儿火,吃红薯吗?给你带个。”话音未落,坐在他身旁的黑影一臂搭住他的肩,正在他抬头之际,另一只手中锋利刀片割断了他的喉管。
陆观将方帽往上推了推,拖起地上那人,丢到楼屋下,捡些枯树枝掩盖住,回去清理地面血迹,从怀中抓出一大把腊梅花,洒在楼前,用脚碾碎踩实,再将这附近的枯叶埋上去。
天寒地冻,又有大风,消得盏茶功夫,空气里便只余下新鲜的腊梅香味和树叶清苦的气息。
如有神助的是,天上开始落雪下来。
陆观提起守卫的兵器,埋着头上了木梯,往尽头一间亮着灯的屋子走去。
明亮的大屋里围坐着四五个女孩,其中一人煮了分给余下的姐妹,话声从陆观在窗户纸上戳开的那个洞隐约传出。
“……太难熬了,容州主城封了,官道也都封了,商贸不通,弟兄们已许久不动兵戈,什么时候才下山呀。我可不想一直待在深山里。”
“我得等龙大哥回来。”
“啧啧,上得山来才多久,就把主人全忘了。不是我说你,籽矜,你得为今后考虑,来日有主人做主,咱们这些人都有功劳的,嫁个侯爷将军什么的不在话下,龙金山再好,不过是个山匪……”
话不投机半句多,籽矜将拨火盆的铁火钳当啷一声扔了下去。
火星溅起来,几个姑娘连忙闭嘴,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说:“年纪不大,你脾气却见长了,随口说几句,你不爱听就算了,何必发这么大火呢?”边说边捡起铁火钳继续扒拉炭火。
另一女说:“就是,你有你的主意,我们不说了便是。哎,寨主还不过来,我这心里总是不安,这些年让闫……祸害了去的少年人总是在我梦里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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