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明韶竖起耳朵,斜乜一眼满脸是笑的孙秀,心里涌起厌烦,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就没抱怨朕?”
孙秀眼珠动了动,露出仔细思索的模样。
“没有,真没有,小侯爷那性子,主子您还不清楚么?”孙秀垂下眼,
特意不去看皇帝的表情,认真研墨,“不过太后跟前的蒋公公叫小侯爷去太后宫里用晚膳,小侯爷也没去。”
苻明韶冷笑一声。
“想是在安定侯府吃惯了山珍海味,吃不惯宫里的猪食。”
“扑通”一声孙秀忙跪在地上请罪。
苻明韶见烦了他这个样,也没像往日那样叫他起来,而是再度盯着飞扬的纱帘发起呆来,那纱扬起在半空,又翻卷着徐徐落下,宛如一个婀娜少女在翩翩起舞。
苻明韶伸手拨了一下笔架上用红绳拴着的一把半个巴掌长短的木刀,侧着头,想起了衢州。衢州是个出佳人才子的地方,苻明韶的皇后,也是衢州人,父亲是衢州太守,算大楚开国以来,出身最贫寒的皇后。
上个月太医给皇后把出了喜脉,这是苻明韶盼了快七年的孩子,他却不觉得怎么高兴。兴许他盼望的事情总是失望,突然有一件成真,反倒显得不那么真实。当宫人来报,苻明韶突然想起他那个学兄,想起那个蝉鸣吵得人心烦的夏日,他们在河边洗澡,学兄泼了他一身的水,两人都那样狼狈,又那样快乐。
苻明韶皱起眉头,一手轻轻敲自己的脑子,让那些荒诞的想法都沉下去。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太监身上。
“孙秀。”
孙秀把头垂得更低,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我给秘书监写一道特批,你即刻给他送过去,今日是腊月初七,明日让秘书监及少监进宫来陪朕喝碗腊八粥。”
孙秀抬头看了苻明韶一眼,又没说话地低下头去。
“有什么就说。”苻明韶拔高声音,即刻就咳嗽了起来。
孙秀向前倾身,却不敢起身,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苻明韶做了个手势,孙秀连忙起身过来伺候他喝水,压低嗓音在皇帝跟前说:“太后那边也赏少监明日过去吃粥。”
苻明韶默了一会,说:“蒋梦已经去传了?”
“一早就去了。”
苻明韶冷笑了一声,闭起眼。
孙秀忐忑不安地转着眼珠,咬着唇没说话,静等苻明韶去想。
少顷,苻明韶睁开眼说:“把朕的口谕也传过去,太后传他午膳还是晚膳时过去?”
“晌午就去。”孙秀回道。
“那好。你也去传午膳时候让他二人过来。”
孙秀脸上的诧疑一时没收住,幸而苻明韶根本没在看他,他感到背上的薄薄内衫已经被汗水粘成一片,低声答道:“是。”
·
秘书省问讯室里,陆观正在问话,旁边一个书办奋笔疾书,记录汪藻国的答话。宋虔之与陆观同坐在汪藻国的对面,书办坐在西面另一张桌后,汪藻国手脚被铐在椅中,当胸就有黑色木枷将他整个人固定着,两脚之间的铁球仍在,不要说逃,汪藻国一届文官,站也不要想站起来。
“仵作的结论,楼江月是在三更前后断气,宫门的记录,前一天下午申时初刻你同楼江月一道出的宫,酉时回到宫里。出宫以后,你们两人去了何处?”陆观朝一旁的差役说,“给汪大人去掉枷铐。”
差役看了宋虔之一眼,见他没有表态,这才躬身去给汪藻国开锁。
“楼江月在城中有几位相熟的女子,进宫这些日子,皇上赏了不少东西,楼江月是出宫去见其中一名女子,我只是跟着去逛逛。”汪藻国揉了揉手腕,叹了口气,摇头道,“大人,这真是无妄之灾,刑部说我嫉妒楼江月的才华……这从何说起,我是两榜进士,李相是我的恩师。楼江月是民间词人,他无意于官场,我也无意辞官归田,如果不是恩师推举,我二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认识。”
陆观道:“汪大人,本官问什么,你就只用答什么。”
汪藻国脸色一沉。
“汪大人不必急着辩白,我们秘书省不像刑部,又不赶着年前结案,此案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只要汪大人不是真凶,好好答话便是,我们陆大人自有分辨。”宋虔之笑着说。
此时有人碰了碰宋虔之的肩,他侧过头去,看到门边有两个青衣太监,视线下落,便瞧见那人的腰牌,认出是皇帝跟前的人。
“陆大人,我出去一下,你先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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