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舅舅他们告别之后,窦天骁就跟着江燃他们回家了,江爸爸要值班,江妈妈怕天冷了两人被子不够盖,又从衣柜扯了一条厚厚的被子。
见窦天骁从浴室出来,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两个早点休息,晚安了啊。”
窦天骁嘿嘿一笑,“江老师晚安。”
“乖。”江晴退出去的时候替他俩带上了房门。
江燃抱着衣服去洗澡的时候,窦天骁就又开始心神不宁,脑海中忽然闪过经过急症室看到的那一幕。
四五个人围着一张病床,其中一个是戴着口罩的医生,洁白的被子覆盖着病人的全身。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扒拉着被子和床沿,哭得声嘶力竭,最后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哭声戛然而止,接着就是一帮人手忙脚乱将她搀起的声音。
窦天骁看到床上那个病人的头发,一小撮黑色的发丝中带一点点银白,大概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
窦天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舅舅苍白的脸色。
癌症晚期的治愈率很低,几乎无法根治,化疗的作用,不过就是抑制癌细胞的增长,稍稍延长一下他的生命周期罢了。
对于这个病的治愈概率,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地避开了“用钱续命”这个沉痛残忍的真相。
窦天骁在网上搜索了一些治疗癌症的方式,中医,化疗,开刀,每样都有人尝试,但大多数效果都不太理想,还有一个病患家属在评论区里回忆了他老公最漫长痛苦的那三年治疗期。
胃癌。
开刀做过手术,也做过化疗,两年花掉了近三十来万,什么方式都试过了,但第三年还是复发,癌细胞扩散到了肺部,最后导致肺部无法维持正常的呼吸运作而衰竭。
肺部衰竭,就像是漏了气的气球,怎么吹都没办法鼓起来。
人没办法呼吸了,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窦天骁看着这些充满了哀伤的回忆,胸口闷得难受。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在此之前,他想要留住舅舅,能留一天是一天。
这个病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如果有一天舅舅真的离开了,那么这个
家需要有一个人继续撑着,房子的贷款还没有还清,治病的钱还要掉,面馆没有了舅舅或许会倒闭,舅妈的收入从何而来?外公身体越来越差,如何养老?他和哥哥的学费怎么办?
舅舅的病产生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这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苦日子似乎一眼望不到头,窦天骁感觉自己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焦虑。
江燃躺进被窝的时候,他还在想着买彩票发财的好事要是轮到自己身上那该多好。
“过去点,我的床,你一个人占两个位,好意思吗?”江燃拍了拍他的侧腰。
窦天骁滚了半圈,背对着江燃,继续惆怅,他现在连买彩票的钱都没有。
事情想到一半,忽然感觉后背的睡衣被人拎了一下,接着听见江燃不冷不热的声音,“转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窦天骁脑袋一转,身子没动,“什么啊?”
江燃神秘兮兮地从床底下拎出了一打啤酒,“喝不喝?”
窦天骁的嘴角一翘,嗖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靠,可以啊燃哥,没想到你居然还私藏违禁饮料,还有别的什么吗?不会让我当白开水干喝吧?”
他说着又把脑袋钻了下去,看到一个白色的购物袋,被江燃从床的另一头提了上去。
“楼下熟食店买的,椒盐鸭头,卤鸭舌,还有麻辣鸭脖和锁骨。”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不会馊了吧!”窦天骁凑过去嗅了嗅。
“刚才下楼买的,我跟我妈说去倒垃圾,她没发现。”
窦天骁望着眼前的惊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燃这辈子第一次在床上吃东西,像举行某种仪式一样,认认真真地在被子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毛巾和纸巾,再解开层层叠叠的包装袋,一股香味立刻弥漫了出来。
晚上两人分了一碗饺子,早已饿得饥肠辘辘,香辣的味道刺激着唾液的分泌,窦天骁立马叼了一块鸭脖,边啃边说:“哥,你简直就是佛祖转世,我刚饿得睡不着。”
江燃当然清楚他根本不是因为饿才睡不着,开了一听啤酒递了过去,没说什么。
“你喝吗?”窦天骁手上已经摆出了“今晚我们不醉不睡”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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