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跟潘旭锋根本无法用正常的方式沟通,因为他的思维,三观都非常猎奇,对于自己的伤人行为丝毫不以为耻,还振振有词。
“警察同志,我是过去要钱的——呐,这是窦广茂担保签字的借条。”
潘旭锋从一件外套兜里拿出了窦广茂签字画押的借条,有理有据地说道:“窦广茂出狱以后一直跟他儿子住在一起,我过去找人要钱有什么问题吗?老头不让我进门,我就怀疑人躲起来了,不得上去看一眼么,他自己非得挡着路不是更可疑么,我就这么轻轻一推……”
潘旭锋在民警身上还做了个轻轻推人的示范。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点当然毋庸置疑,但小民警也知道这人说的话不能全信,“既然是窦广茂做的担保那跟人外公也没什么关系,何必非得闹得那么僵,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
“我好好说了啊,是他先让我滚,还拿起菜刀要砍我,这点那老头没好意思跟你说吧?”潘旭锋掀起衣服露出胳膊,上边还有一道手指长的青紫色淤痕,“是那糟老头子先他妈动的手,你看看清楚,别冤枉好人。有个词怎么说来着,自卫是不是?我这就属于自卫!”
两边各执一词,又因为外公的身体被鉴定为轻伤,所以这件事情到底还是被定为了民事案件受理。
民事案件的处理方式最多的就是进行调解赔偿,但潘旭锋那帮人要的就是钱,又怎么可能掏钱给外公。
他在警察跟前如同一条无害的小狗,满口答应,但警察一走立马翻脸,死活不肯掏钱。
“要我给钱可以啊,把窦广茂或者孙文娟给我找出来,把钱还了什么都好说。你们也算是他的家人,总比我这个外人知道的多吧。”潘旭锋翘着二郎腿,堵在了医院病房里。
外公被他磨的实在没有办法,就随便扯了一个窦广茂曾经提到过的地址,“他很久之前跟我说过想回老家探个亲,其他的我是真不知道了。”
“早他妈不说!”潘旭锋带着几个喽喽就着这条唯一的线索顺藤摸瓜去了。
一个月后,窦天骁陪着外公去医院拍片子做复查。
临走的时候,外公还不忘去病房里看一眼那个跟他同住过一段时间的小青年。
小青年的胳膊和小腿依旧吊着,但面色比刚来那会红润了许多。
外公把家里现摘的一小筐草莓搁在了他的床头柜上,笑呵呵地说道:“祝你早日康复啊。”
“谢谢,叔叔您身体还好吧,眼睛还模糊么?”小青年问。
“比之前好多啦……”
其实外公左眼的视力还是很模糊,但他依旧是神采奕奕地走出医院,并且宣布,“以后再也不进来了。”
窦天骁跟着附和,“打死都不进来了。”
爷俩出院的心情就如同看到了冬日初升的朝阳一般美好。
可惜老爷子的这份愉快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被厂里老板开除了。
“老叶啊,你也知道,厂里生意不景气,我压力也大,所以只能尽量节省些成本——这是你今年的工资,我给你多算了两个月的。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你年纪也大了,家里还有两孩子要照顾呢,多点时间养老吧,以后要还有机会见面,我请你吃饭。”
老板这话说得还算委婉,可老爷子的喉间就像是被人灌了沙子似的,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明白,那是自己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自己呆了十多年的厂子都不要他了,他的岗位得让给更年轻的人了。
经济来源都没有了,还养什么老呢?
叶老爷子走出大门的时候,门卫老大爷咧着一口大黑牙笑着说:“哟,又发工资啦?”
“嗯。”老爷子的笑容比受伤住院还要干涩。
丢了工作的叶老爷子又开始谋划别的出路,找工作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他已经过了退休年纪,大部分厂里都不要他,除非就是干些看门的活,但那样就没时间种田了。
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就决定买个摊车到学校门口卖卖红薯玉米大米粥什么的。
“好耶,那样我放学吃点心就不要交钱了!”窦天骁欢快地幻想着,外公要是能卖冰糖葫芦就更好了!
“你就知道吃吃吃,给你吃了还怎么卖钱啊?我家都快被你吃垮了。”叶晞开玩笑道。
舅妈在他脑瓜上扇了一巴掌,“怎么说话呢!弟弟跟我们是一家人。”
“我开玩笑的嘛。”叶晞抓了抓脑袋。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窦天骁看了看舅舅舅妈,又看了看爷爷,神情失落地垂下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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