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息悄悄退回进门的地方,故意大喊了一声:“阿琴我回来了!”
隔了一会儿宋婉琴的声音才从卧室里传出来:“臭小子今天回来得挺早嘛,写作业去,等我做饭。”
“好嘞!”他故作欢快地应了一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之后将耳朵紧贴在门上,正好听见隔壁关门的声音,再隔了一会儿,厨房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来,继而是切菜的声音。
他将背靠在门上,眼神发直地望着窗外,那里有一棵梨树,这里正好能看见已经含满花苞的树冠。
他突然特别想跟宋北齐说说话,说什么都好,哪怕听他骂自己几句也行。如果是宋北齐的话,说不定会懂得这种说不出来的心情呢。
可他永远不会说的。
倾诉这种事情不适合他,他想,男子汉的情绪注定只能自己消化。
“妈,我爸这段时间好像都回来得很晚?”吃饭的时候林宋装作才发觉林瑞强不在的样子问。
“小兔崽子你才发现啊。你老爹出差了你都不知道,去临镇的乡下,得两天才回来。”宋婉琴拿筷子头一敲他的头,“你说你是学习学傻了还是玩得得意忘形了?”
林宋抓住她的手看着那筷子,把头支过去:“看到没有?被你打傻的!我现在记性可差可差,所以下次考不好别怪我!”
宋婉琴笑骂一句,又说:“感冒药给你找好了,吃完饭再吃,免得伤胃。”
林宋笑眯眯地点点头,说:“阿琴最好了!”
“得了吧,再好等你以后有了媳妇儿还不是得忘了我这个丑娘?”
“不不不,阿琴在我心里最美丽!”林宋边说边偷眼见她这下是真的在笑,心里才松了下来。
第二天中午宋婉琴出门买菜去了,林宋跑到他们卧室里去翻找,最后在宋婉琴的床头柜里找到她昨天拿着的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有些年头的旧照片了,年龄比林宋大得多,当时照相技术不怎么好,颜色已经褪掉很多,搭配起来像是画出来的劣质明信片。上面的一男一女还是十八九岁的样子,林瑞强看上去瘦瘦高高非常有书生气,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身边人的肩膀上。而宋婉琴真的跟她的名字一样,温婉好看得不像话。
他突然想起李维楠这两天念叨着的一句词:“人生若只如初见。”
他只懂得字面意思,却不明白更深沉的东西,听到的时候还嘲笑过李维楠无病呻吟。此时却猛然想起来,就像是窥探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的。
他回过神来赶紧将那张照片塞回了原位,就听见客厅里的电话突兀地响起来。
他慌忙出去接起来“喂”了一声,对面却没声音,他以为打错了,狐疑地正准备挂电话,对面开口了:“林宋,是我。”
“宋北齐?这是你家电话号码吗?”林宋听见声音笑起来,“怎么了呀?是不是寂寞了想找爷排遣排遣?”
对面没了声音,隔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我现在在外面,有事要跟你说,你能不能出来一趟,一中门口等你。”
林宋惊讶地应了一声“好”,虽然有点懵还是提起书包就走,想了一下又留了张纸条给宋婉琴。
他下笔的时候想起上次舅妈来过之后,他在宋婉琴面前再也没有提到过宋北齐,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撒个小谎,在纸条上说自己要跟游素素去县城买课后练习册。
刚到学校门口宋北齐就过来拉住他:“跟我走。”
“去哪儿?”林宋一边问却也没有
反抗,跟着他上了彼时镇上唯一一趟开往县城的公交车。
宋北齐看上去有点严肃,林宋就没开口问,他觉得心里有点恐慌,却又抓不住边。就像是临刑的犯人一边想要干脆一点早死早投生,一边又不由自主因为害怕而想要拖长这种沉默。
公交车上人总是特别多,让人觉得自己像是沙丁鱼罐头里不能挣脱的一份子,人与人之间凑得十分“亲密无间”,管你愿不愿意,通通塞在一起。
两个人挤着车窗站着,头顶的吊环扶手一摇一摇总是撞在林宋头上,最后被旁边一个姑娘伸长手拽住了,才给林宋的头顶扯了点空间出来。
见他沉默,宋北齐突然轻声说:“我早上去了趟县城,本来打算买资料的,先前在校门口的小书店里没有买到。”
两个人差不多高,宋北齐的声音就在耳边,林宋觉得耳朵有点痒又懒得去挠,他问:“然后呢?”
宋北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见了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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