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生活在戏楼里的人,将自己原本的名字卖给了千面,从此不能再提起。如果有哪个人愿意买走,那么他从此以后和戏楼毫无关系,成为买主一个人的所有物。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算是得了自由。但很多来戏楼消遣的公子哥儿们,却不愿意花这么一大笔钱。谁会对一个戏子,一个唱曲儿的,产生真正的感情?甚至还要为这个人去思考,去担忧。所以多半的,只愿买下现在使用的这个名字——也就是在戏楼里的名字。这样的话,等到他们倦怠,玩腻了,那么这个人还是可以回到戏楼继续做事。这对于那些乐于消遣的主儿,是一件相当轻松的事,而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戏楼里的,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呢?
自由。这个词,小九像是第一次听到。
如果离开戏楼,他能做什么呢?他想不出,也想不到。
秦艽在提过这件事之后,又有几天没有出现在小九面前。
这正合小九的心意。他还没想出,要给秦艽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在遇到秦艽之前,他的生活只有戏楼,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也可以选择第二条路。可惜那条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这是小九所畏惧的。
“残妆,你知道吗?”牡蛎一边剥豆子一边和小九说道“紫苏被侯二爷买走了。”
“买……买走?”小九有些怔愣的望着牡蛎。在他们这里,买走的意思就等同于买去那个人原本的名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呀。”牡蛎停下手中的活儿,叹了口气“你说紫苏这丫头,到底是什么地方好,怎么这些个人物一个个的,都看上她了呢?”
侯二爷……小九想到这个人就觉得可怕。跟了他,紫苏会怎样呢?是不是会像牡蛎曾经服侍过的望月砂一样,某一天在屋子里被发现,却变成了一具冰冷毫无温度的尸体。不过……真要是那样,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只怕是最好的结局呢——没有痛苦的死去,再也不用管这些个烦心事。
“诶,对了,残妆。”牡蛎望着小九“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九连忙摇摇头。
他知道牡蛎一定会同意秦艽带他离开的。可是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对于这件事自己到底是怎么一个想法,他很混乱,并且十分迷茫。他就像一只小乌龟,一旦发现外面世界可能存在令他感到恐惧的东西,就立即缩回到自己的壳里,再也不探出头去。
牡蛎看了他一眼,没再问他,低下头继续剥豆子。
过了几天,秦艽还是没来听戏,侯二爷倒是来了。
桃源在一旁满脸堆笑的和他讲着话,他则冷冷淡淡的应着。他的身边带着一位美丽的小姐,牡蛎仔细一瞧,那不是紫苏吗!她差一点就认不出她了,她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穿着剪裁合身的旗袍,外面披着一件油光水滑的白色狐裘大衣,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甚至还烫了头发!
“残妆!”牡蛎惊叫一声,紧紧的拉住小九的手臂。
侯二也不知怎么的,目光忽然就越过桃源,朝小九这边望来了。
“呀,是你啊!上次没听到你唱戏,实在可惜,回去后惦记了好几天。”侯二大步向小九走来,透过墨镜牢牢的盯着他。顿时,小九就像被钉子
钉到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我家这位呀,唱曲儿那是没的说,九哥看上的人,能不是一流的吗?但是这戏呀,是一句也不会。”侯二掐住紫苏的下巴,充满调笑意味的摇了摇。她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微笑:“是……是素心愚笨。”
“你笨吗?”侯二佯装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小九可以确确实实地看到紫苏的额头流下一滴汗水,他想紫苏现在一定很想哭。
“二……二爷。”桃源有点尴尬的打断了这莫名令人心惊的氛围“您……您还是老地方坐吗?”
侯二像是才看到桃源:“啊,对呀。”他上楼之前,特地指了指小九“叫残妆和他身边的这个丫头上楼照应着吧。”
小九自始至终一声都不敢出,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直发抖。他的手臂一直被牡蛎紧紧的抓着,她的指尖都陷进了他的皮肤里,但是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感到。
按理说,侯二这做法是不大合理的。不管怎么着,小九现在都算是秦艽的人,他还点名要他,便是不给秦艽这个面子。奈何他是桃源乡的掌事,他是侯家的二爷,他愿意如此,谁也没这个胆子忤逆他。
“仔细着点儿。”桃源心底叹口气,给了他二人一个警告的眼神,就跟在后面一起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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