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一个月,我为母亲办理了出院手续,而我兜里只剩不到五万块现金。
我哄骗她说小姨家里有事回去照顾孩子了,而我们不能回原来的家居住的原因是,小姨为了还房子贷款已经把它租出去了。
那本就是学校附近的小区,她对这种说法没有怀疑。
摘掉一个肾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那时的我还说不好,年轻人身体恢复得快,我出院以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但是心境上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我渐渐变得焦躁,我舍不得学业也放弃不了远方。可是,现实的困境把我束缚在出租房的床边,我无力挣脱,也不能挣脱。
梁晔的电话还是每周都会打来,这是我唯一期待的时间了。
电话里他反复追问我的交换生流程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回答得支支吾吾,含混不清。
他觉察出我的不同,问我是不是进行的不顺利?是不是竞争压力大?要不要他请人再帮我写一封推荐信?
梁晔对我出国的事情很积极,他也一直期盼着这一天。
而我,已经无力回答。
我缩在卫生间里,清洗着母亲脏掉的衣物,我内心已经被眼前的病痛
和困苦塞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缝隙。关于未来,已经丧失了思考的余地。
梁晔犹在期待着我的抵达,他在滔滔不绝地描绘着他的畅想计划。
他说,等我到英国了,就带我游遍大街小巷,去他最喜欢的那家餐厅吃饭,以后他买衣服再也不用他爸爸帮忙参谋了,因为以后,都会有我在。
豆大的眼泪落在水盆里,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
挂断电话,我拧干了衣服快速地跑了出去,我不仅急于晒干衣物,还要晾干我的眼泪。
我当时不知道,我们的对话和我的泪水,都已经被她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我向学校提交了休学申请,同学和老师们惊愕万分。
我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是自己的原因。我不想再一次敞开自己的伤疤给所有人看,旧伤未愈又添新痕,这听起来很可怜。可我,不想要谁的怜悯,我需要的是,是跟命运抗争的勇气。
我回家照顾母亲,她却整天以泪洗面。
我给她解释,我只是办理了休学,不是退学,她大可以不必这样。
然后,她问我:“那去英国的事怎么办呢?”
我告诉她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
她继续问我:“那梁晔在等你,在期盼你过去,该怎么办呢?”
“没有谁在等谁,没有谁在期盼谁。再说,我去只是作为交换生而已,即使去了也还是会有回来的一天,我们要走的路,终归不同。”我在说给她听,也在说给我自己听。
她面色凄然地看着我,我一时竟然十分厌恶她的表情。
我真的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即使是她,也不行。
我无处发泄,无力挣扎,那时的我,想要像以前一样通过跑步的方式释放压力,身体也是不允许的。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我告诉自己,必须闯过这道坎,我必须正视眼前的一切。
何况,以往设想的关于未来的美好,其实都是我单方面的幻想罢了,如果我告诉梁晔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对我的到来是同样期待还是避恐不及?
我不敢想,也不再去想。
不知道梁晔从哪里得知我休学的消息,他的电话一遍遍打来,信息一条条发来,它们像是一道道推力,把我逼进了角落,退无可退。
我不再挣扎、不再侥幸。
我说:“梁晔,我不做交换生了,不想去英国了,没有特别的原因。我恋爱了,女朋友怀了孕,我休学是筹备婚礼的,婚礼准备得很仓促,知道你没时间,就不邀请你来参加了。”
“对了,还有,我以后的人生也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了,我有自己的家人了。不是朋友,是家人。”
我挂断电话,不去想象梁晔的所思所想。
起初,梁晔的电话还是会不断地打来,都被我视若不见。后来,便没有了后来。
我知道,这次,我是把他伤透了。
没什么的,活着,日子就还要继续。
能怎么样呢?我只有苟延残喘的活着。
房租涨价,我们几次三番的搬家,定期的复查和取药是少不了的日常,而这些都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
关于梁晔,他是我生命中的奢侈品,我已经不敢肖想了。
或许是在赌气,或许是在失望,或许是真的伤透了心,梁晔的电话不再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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