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外人都瞧出来了,你家六爷怕是瞒着点事儿,你就不问问?”
方伊池歪着脑袋笑:“问什么?”
他摆脱了白喉的阴影,心性成熟不少:“先生既然答应告诉我,那总会说的。”
“小爷!”万福的吆喝突然又从墙后冒出来,“您在呢?这儿有份礼单,您瞅一眼,成的话我就直接按照礼单上的内容准备了。”
阿清听得直摇头:“嗐,我来得不凑巧,您忙!”
“就这两天事多。”方伊池走过去,接下万福递来的礼单扫了几眼,觉得自个儿也拿不准主意,便告别了阿清,往前院走,想找贺作舟商量商量。
好巧不巧,正让他瞧见王浮生走进前堂的背影。
这时候,王浮生怎么会来贺宅?
方伊池脚步微顿,临时改道,跑到旁边的耳房,踮起脚尖,把耳朵贴在糊了窗户纸的玻璃上偷听。
前堂里,贺作舟坐在首位,逗着臂弯上焦躁不安的海东青,并没有去看走进来的王浮生。
有些时日没见,王浮生消瘦不少,眼神倒是比以前狠厉:“六爷,我是来跟您道喜的。”
“免了。”贺作舟继续逗着海东青,头也不抬地冷笑,“不差你这一句。”
“希望您过两天也能说得这么轻松。”
“怎么着?”贺作舟扬起手臂,海东青呼啦啦地扇着翅膀飞走了,“你还想来讨杯喜酒不成?”
飞出前堂的海东青并没有离开,而是绕着院子飞了两圈,落在屋檐上,歪着脑袋打量躲在耳房里的方伊池。
他紧张地把手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也不管海东青懂没懂,继续趴在玻璃上拼命地听。
只闻那王浮生大声质问:“您敢不敢直接告诉他,我们这三个人,是您安排的?”
六爷没搭话。
“您不敢!”王浮生狠拍着桌子,“换了旁的时候,您敢,可如今距离婚期只有两天了,您怕方伊池不结这个婚!”
“有意思啊,堂堂贺六爷竟然害怕自个儿的太太跑了!”
方伊池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就被王浮生的笑声气得火冒三丈。他知道贺作舟隐瞒了点事情,却并不认为自己知道真相以后会悔婚。
然而那头贺作舟不知方伊池所想,看似淡然,实际上交叉在身前的手指止不住地收紧。
王浮生没看出端倪,也没有收敛的意思:“您能堵住我的嘴,能堵住别人的嘴吗?我今天来之前,已经把您的秘密告诉了好些人,您看着办吧,如果不把方伊池让给我,等过两天,全城的人都知道您干过的好事!”
“把方伊池让给你?”方伊池终于听见贺作舟开口了,紧张得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无意识地揪着衣领,生怕先生真的把自个儿送给别人。
贺作舟冷笑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方伊池闻声彻底松了一口气,回过神,衣衫都被冷汗打湿了。
他懊恼地晃了晃头,觉得自个儿太不信任先生了。
那边的争吵还没完。
“我也猜到您不会答应。”王浮生顿了顿,语气越发阴狠,“那您就等着成婚那日,方伊池因为您给他找过三个熟客而悔婚吧!”
贺六爷闻言,冷不丁撩起眼皮,直勾勾地望向门外:“你说,你有本事现在就去说。我是为了护着他才找了你们去演熟客,我太太凭什么和我悔婚?”
“话不能这么讲啊贺六爷。”王浮生振振有词,“哪有人给自家太太找熟客的?您听听这话说出去,谁乐意听!”
“那我就等着你去说。”贺
作舟老神在在地端起桌上的茶碗,“万禄,送客!”
万禄立刻把王浮生拽出了前堂,路过耳房的时候,没注意里头有一抹蜷缩着的青灰色的身影。
那是方伊池。
他捂着嘴蹲坐在墙角,脊背贴着冰冷的墙,眼睛瞪得老大,与屋檐上的海东青大眼瞪小眼。
原来阿清提到的熟客是这么个意思,原来他这么些年所谓的熟客都是六爷找人演的。
怪不得他们只与他谈天说地,怪不得所有的服务生都羡慕他命好……
他好什么啊?都是六爷的功劳!
方伊池一瞬间畅快得想要大叫,又感动得止不住鼻酸。他不像王浮生想象的那样,觉得熟客是六爷找的就生气,恰恰相反,方伊池欣喜还来不及。
他心里头其实一直有一道坎儿,因为他曾经在平安饭店有过熟客。
虽然和三位熟客的关系都止步于交流,但方伊池遇上贺作舟以后,明面上不说,有时却忽然想到这一茬——如果他没有熟客,如果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服务生,贺家旁的人是不是就会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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