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掌柜有理由,所以回答得不慌不忙:“事出有因,事出有因!”
“还事出有因?”男人不咸不淡地笑笑,哐当一声拉来一张椅子,“来,你跟我说道说道。”
李掌柜揩了把冷汗,眼珠子转了转,不露痕迹地扫了眼二楼,话到嘴边又换了种说辞:“六爷在我这儿下了个急单,要了好些衣裳。”
李掌柜不提方伊池,单拿六爷的名号压人,换了旁人倒也好说话,奈何今日来拿衣服的也是贺家人。
“哟,我家老六来做衣裳了?”男人颇为惊奇,“既然是他,倒也无妨。”
“……真是赶巧了。你干脆把衣服给我,我带回家去,也省得他再跑一趟。”
李掌柜一下子哑巴了,支支吾吾不肯道出实情。
“你这小老儿……”男人眼睛微微眯起,瞧出了端倪,“怕不是拿我家老六的名号骗人呢吧!”这话一出,语气又严厉回去了。
李掌柜有苦说不出,在心里暗道一声对不住,还是把做给方伊池的衣裳拿出来几件,继而眼睁睁地瞧着这位贺家人变了神情。
那衣裳精致秀气,一看,就不是给贺作舟本人的。
至于是谁,有心人随便猜猜,便能猜到真相。
作者有话说:六爷:奇迹太太真好玩儿,啊进入贺家线了!小凤凰飞吧,每日例行求海星。
第二十三章 过往
方伊池在楼上也是胆战心惊,他听那男人说“我家老六”,便知道这是遇上了贺家人,至于是哪一位,他当然听不出来,可也晓得,自己这样的身份,贺家估计没人瞧得上眼这门婚事。
果不其然,楼下的人沉默了几分钟,愤愤开口,全然不知楼上还有一个竖起耳朵的方伊池:“想我贺家爷们儿铮铮铁骨,皇帝还在的时候,战死沙场的就不在少数。”
“旧事不提,单说老爷子的儿子,已经为国捐躯了两个!一个被倭人炸得只剩一只手,一个剿匪时血溅山头。”
竟这般惨烈,方伊池头一回听说,猛地屏住呼吸,仿佛看见千军万马呼啸而过,硝烟战火在眼前纷飞。
他懵懵懂懂地想:贺作舟是幸运的,毕竟生来尊贵,从出生起,便是个“爷”;可贺作舟又是不幸的,在这样一个满门忠烈的家庭里,打小便背负起寻常人只是挂在嘴边的国仇家恨。
“我家老六是什么人?他八岁扛枪,十六岁上战场,剿过最凶狠的匪徒,炸过最难缠的鬼子,连如今的贺老爷子都不得不让他三分!”
“可他居然要娶一个男服务生,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李掌柜知道方伊池本人还在,忍不住嘀咕:“又不是您逼着六爷娶的太太,就算是日后见了列祖列宗,也不会……”
可惜话未说完,就被冷嗤声打断:“你懂个屁!”
“老六是我的侄子,我再不济,也还是他的长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自己登报的不作数!”
原来楼下这位是贺作舟的叔叔,方伊池躲在门后悄悄握紧了拳。
那声“不作数”让他的心猛地空了一块,既庆幸,又没来由地觉得委屈。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婚讯已经登报了,他方伊池在外面早已不单单是一个服务生,他还代表六爷,所以就算是名义上的“叔叔”,也不能因为他,驳了六爷的面儿!
楼下的男人还在说话:“再说了,贺老爷子早就发了话,贺家的这些小辈里,谁先有了子嗣,谁就能继承家业。”
“老六娶个男人,是自断后路呢。”阴恻恻的笑声响起,张口闭口的满门忠烈不过是掩饰私心的华丽借口。
方伊池握在把手上的手猛地一缩,像是被烫到一般哆嗦起来。
报纸上的婚讯是在他和六爷睡完那天早上就登的,也就是说,贺作舟在完全不知道他能生的情况下,直接放弃了贺家的家业。
方伊池穷苦惯了,完全想象不出贺家的家产有多少,但易地而处,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那么大一笔钱。
可贺作舟悄没声地就把他捧成了贺太太。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就算贺作舟另有所图,方伊池也着实被震了一震。
他不信什么情啊爱的,因为在饭店里见惯了衣冠楚楚的客人,喝两口酒就变得如市井的混混一般恶劣,他一直觉得有钱人家的老爷是披着层光鲜外衣的魔鬼,再仪表堂堂的公子,肚子里也都是坏水。
六爷可不就是方伊池栽得最大的一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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