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将纸上月带回惠邡家里,而是挂在了新房的客厅。没有电视机,取而代之的是许衍的字,并排挂在墙上。
又到了快满月的时候,谈羽从冰箱取出瓶酒,对着墙上的月亮等睡意。
似乎是物极必反,事情发展到最糟的时刻也是慢慢转好的时候。
也就三五天,许衍的书法教室正式进入了筹备阶段,他的房子施展不开,正好遇上小区的麻将馆被查,比市价便宜许多租了下来。
连生源都没怎么发愁,他本来在三密就有名气,再加上闫学柯的吆喝,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过去给许多人家、商店都写过对联,贺新年、祝开业,真到自己的生意开张时,许衍却不知怎么下笔。
谈羽比许大师还紧张,但凡他有时间就去教室帮忙;即使没时间,肯定也要打发伙计过来。
闲时他还会去网上搜了许多关于生意的对联,只觉得铜臭味太重,丝毫没有墨香气。
两人急在了一处,微信的聊天记录都是随手改过的对联,也都不合适。
许衍的耐心用完了,抓阄定了一副,写对联前给谈羽发了教室的定位。
谈羽看到定位还纳闷,过了几秒回过味儿了,专门找惠邡借回那辆白色的捷豹上了门。
他有几天没去了,一推门先看见的是一排肥头大耳、像影壁的绿植,绕过小植物,有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人在桌边坐着,听见声音抬头看他:“找谁?”
“找一位许大师。”
许衍笑场了:“我就是!”
“我来求字。”好像主宾用反了,谈羽又说,“求他给自己的书法教室写字!”
“好嘛。”
许衍从茶几下取出块方砚,这是谈羽提前送他的开业礼物,他慢条斯理磨了墨、量了纸,叫谈羽在桌子另一头给自己扯红纸。
不比之前的章草和篆书,许衍这次写的是不太方正的楷书,谈羽“没文化”,问他:“这是什么字?像楷书又不像的。”
许衍没第一时间理他,等写完上联晾出去才说:“钟繇的楷书,他是楷书鼻祖,字里还有没完全褪去的隶书的感觉,所以要圆扁一些,我觉得很可爱。”
“确实很可爱。”谈羽背着手倒着看字,“我能现在去网上搜搜再和你接着聊吗?”
许衍直接笑出了声,连连摆手让他随意。
谈羽觉得自己很有计划,先搜楷书,再搜钟繇,对二者做了一个对比,又去看了些钟繇的代表作品。
他没想到一个人的字体居然也挺多变,反正让他乍一看,肯定认不出这是一个人写的。看到 《宣示表》时,百科里介绍这是王羲之临的。
王羲之他倒是知道,但第一印象肯定是兰亭序的样子,他问:“王羲之的楷书这么乖的吗?”
乖?许衍再次被他逗笑:“你是说《宣示表》吗?那是挺乖。”
谈羽作大师状点头,又点开了下一个作品,刚刷出图片就高兴了:“你写的像这个!《贺捷表》!”
“是是是!”许衍已经写好下联和横批,许大师亲自把横批晾在一边,“是不是很可爱?”
“真的诶!”
谈羽从前没深入了解过书法,只当那些个字体都只有一种形式,没想到同样的楷书,甚至是一个人笔下的字都能有这么多变化。
他问:“隶书是蚕头燕尾那种吗?扁扁的。”
“你还不算彻底没文化。”
被夸了,谈羽喜滋滋地找了隶书的代表作看,这么一看,真从钟繇的字里看出些残留的隶书的影子。
他眉眼间全是惊喜:“什么时候能写隶书给我看吗?”
许衍的笑意淡了些:“再说吧,我总觉得厚沉,等合适的机会给你看。”
天气已经凉了下来,纸上的字晾干费了些工夫,始终有几个小墨坨干不透,许衍索性取了卫生纸沾掉了事。
书法教室的门上没挂鲜艳的牌子,是块暗红色的木头匾额,上头的字是闫学柯刻的。不知他找谁写的字,倒也漂亮,挂在门上很显沉稳。
谈羽动手把对联贴上,站在椅子上回头邀功,正好看见一个气势汹汹走来的女人。
许衍也听见了走路声,不急不忙取了根烟叼在嘴上,逆着风点着才回身:“舅妈,您再来我可就生气了。”
没想到是他舅妈,谈羽拎着椅子回了教室,没直接出去,而是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盯着王巧宁。
王巧宁不废话,直接伸手:“你外公腿不好,天气凉了,路都走不了,看病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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