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来问我,问我要不要、能不能接受你,我当时拉着她的衣袖,想都没想,说当然要,我要一个弟弟,”简鲤笑到掉出眼泪,“他们都不期待,是我啊!我!我希望他们留下你!我当时六岁,我要是知道二十年后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说我要是能回到二十年前,我是去杀了你还是杀了我自己?!”
你不是牛逼吗,啊?你不是能写吗,他们不是都说你写得好嘛,那他们现在人呢?人呢!你出事了,那些人有一个来帮你吗?!噢,你还自杀,那你怎么还活得好好的,肚子里还有个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怎么死的不是你?!简成蹊,怎么死的不是你?!
简鲤当时就是这么质问的,情绪激动到狱警将他从窗口拉离。但呆滞地坐在里面的简成蹊还是能清清楚楚读出他的口型,他说简成蹊从一开始,就不被任何人期待。
他就不应该存在。
那个孩子就是那时候没的。简成蹊没了腺体,也没有信息素,怀孕后的每一天都是煎熬。那也不是他第一次有早产的迹象,七个月的生命能活,但实在是那个孩子福薄,没能撑过去。简成蹊很难说清道明对那个孩子的情感,上面的意思是那个灌溉他的alpha各方面条件都属顶级,他的血脉理应被留下。简成蹊刚开始并不同意,就算这个孩子生下来他就能获得自由,他也不愿意出卖自己生育权。
但那个孩子又是他第一次自杀被救回来,进行体检后才查出来的,他已经不算个健全的omega了,那是他第一个孩子,那也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个。
那一刻他想到自己。他跟随打拼的父母去南部中心一区前一直住在一个南三区的小城镇,邻里乡亲的阿公阿婆嘴碎,见到简鲤会说你妈妈只爱你弟弟,见到简成蹊会说你是爸妈意外怀孕才有的。他们坏吗?也不全然,他们不是独生子女的,哪个不是听这种话长大的,耳濡目染,等他们也成了阿公阿婆,也会习以为常地这么去说别的小孩。
他们还以为这么跟你开玩笑是因为喜欢你哩,但简成蹊真的听进去了,记下了。他不用问就知道那些阿公阿婆说的是真的,这个镇子就这么小,告诉一个人就是告诉全部人,他母亲怀他怀了十个月,跟人聊起来,难免会不经意地把这事儿说出来。现在简成蹊肚子里这个也是意外,他不想要,那这个生命就没了,就像他父母意志再不坚定一点,他简成蹊也没了。
他最后还是决定要,不是为了出狱,而是承受不了那块血肉离开自己身体后,他会产生的共情。
之后他总是避免去想那段插曲,但只要梦到,他就会魂不守舍,还会哭得肝肠寸断,这些宣泄涌动的情感跟那个血缘上的alpha父亲无关,只是因为孩子。
因为那个和他一样,一开始被认为不该存在的生命,他真的很想保住,真的很想要,想亲口跟他说,我期待你。
但他还是失去了。
同样失去的还有父母,他们也再无可能站在简成蹊面前,亲口跟他说,我们期待你。
所以那天睁开眼,他看到伏在自己小腹上的那个生命,他真的恍惚以为那个孩子回来了。他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他承受不了再失去那只小羊。
他揉着手里取款后的小票,看着上面的数字,他想再怎么难也得活下去。
他正坐在一家便利店靠窗的座椅上,暖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到他身上,他想他不能比活宝先死,他得养活宝,他得陪着它。
高新野这时候正在排队买水。柜员是个新手,操作特别慢,所以一个小店里也排起了不短的队伍。高新野站在靠前的地方,总会时不时往简成蹊坐的地方看,好像怕不好好盯着,那人就消失了。他也一直在留意窗外,那个年轻人敲了敲玻璃后他并没有多警惕,倒是简成蹊被那突然的动静弄得一惊,手脚都是一抖。
他抬起头,并循声看过去,那个笑着的男孩眉眼弯弯,见简成蹊看过来了,还很俏皮地用鼻子贴了贴玻璃。简成蹊起身后他也进来了,一个前冲,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简成蹊实在是没站稳,后腰磕碰到了桌子,但一点都不恼,只是笑。
“你怎么在这儿!”那个男孩双手紧紧搂住简成蹊的后背,实在是激动,还骂了句脏。
他抱得真的很用力,简成蹊都有点喘不过气,但他没把人推开,只是把手放在对方肩上。不远的高新野见他是这反应,也不着急着过来,继续排队,更何况那个少年也是omega,他不需要特别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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