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新野就把它抱到腿上,车门还是没关,所以简成蹊走过来后就站在了车门内侧。
“你昨天还要把我赶走,怎么今天就舍不得了?”高新野使劲揉它,又长又卷的羊毛被他一拨,堪堪挡住了活宝的眼睛。
“毛也该剪了。”他扭头,看向简成蹊,“等我回来再剪吗?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好啊。”简成蹊答应着,也把活宝从高新野腿上抱起来。他注意高新野又看了眼手环,他不想耽误了时间。高新野随后也关上了车门,启动了引擎,但没立即踩油门。
他的窗户全部都摇了下来,原本架在窗沿上的手一抬,摸了摸简成蹊的后颈,问:“那张收据到底是什么?”
“是礼物。等你回来,我就给你。”简成蹊卖了个关子,视线一往下,停留在高新野的胸前。那根项链他之前从没见过,要不是高新野跟活宝玩的时候动作太大,吊坠从衣服里荡了出来,他也不会注意到。他慢慢伸出手,高新野没表现地拒绝,他就拿起来看。
那是块军牌。上面写着高新野的名字,职务和出生年月。军牌后面是一串数字,看痕迹像是刚刻上去没几天。
“喜欢吗?”高新野问。
简成蹊没见过这种东西,觉得稀罕很正常,就点头。他没想到高新野会毫不犹豫地扯下来,放在了他手心里。
“本来就打算给你,也不算是礼物,你就当帮我保管。”高新野说着,指着有名字的那一面,说:“这是荣誉。”
“这是我做过的一切。”他翻到另一面,“以后留给你判决。”
简成蹊不是很懂高新野所说的判决是指什么,但还是收下,放到了兜里,手拿出来后还在口袋外侧拍了拍,意思是自己放放好了。这个过程里活宝怕自己掉下去,前蹄使劲抠住简成蹊的小臂,简成蹊重新抱稳,对高新野说,你已经送过我礼物了。
“为什么是羊?”他问,为什么不是猫猫狗狗,或者其他宠物。
为什么偏偏是只永远长不大的小绵羊。
“当年在树洞室,你提到过一幅名叫《无辜》的画。”高新野问,“还记得吗?”
简成蹊当然记得,他本身就对艺术很感兴趣,又为了写故事,他当时查过数不清的文字和绘画资料,其中大部分他到现在都记得。willia-adolphe bouguereau的《无辜》就是他非常喜欢的一幅,画中的圣洁少女批着白纱,微侧着头,一手抱着婴孩,另一只手搂着一只绵羊,赤脚站在山野里。但战争也是文物的二次分割,这幅画也游离失所,直到四年前亚合众国的部队攻入流窜国的一个私宅府邸,这幅画的真迹和其他更知名的雕塑绘画才时隔百年被发现。
而那次进攻小队的狙击手,就是高新野。
“所以我亲眼见过那幅画,就站在离它咫尺的地方,”高新野说,“那一刻我想到的,全部都是你。”
“我走了。”高新野也不舍得,但再不走真的要来不及了。把窗户往上摇的同时他很迅速地探出头,在简成蹊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他们隔着玻璃笑,简成蹊看着他的嘴型,是“等我回来”。他还是很内敛和自持,知道高新野能从后视镜看见自己,都不好意思挥手告别。
但那辆车离开视线后他还是站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没回居民楼,而是去了小卖部,把小羊寄放在那儿。今天看店的还是祝之华,他很想问那天发生了什么,但见简成蹊神情挺轻松的,他再好奇,也没旧事重提。
“你找好房子了吗??”祝之华指了指外面的公示栏,“我看居委会的意思是不让租廉价地下室了,说影响城市精神面貌,期限就这两天,然后他们来检查要是发现地下室住人,就直接……”
祝之华夸手在脖子上一横,舌头也夸张地伸出来,简成蹊谢谢他的提醒,说自己过几天就搬,也没多提自己是离开这个城市。
“那我肯定会想你的。”祝之华说的是小羊,弯下腰,把活宝抱到了桌上。活宝就来劲了,轻而易举地蹦哒回地上,祝之华也乐,逗猫一样地在它眼前晃手,引得它在柜台内的小空间里不住地蹦哒。简成蹊见他们玩得好,也笑,和祝之华说自己过几个小时就回来。
他坐公交车去了市区的一个书店,买了新的纸笔,坐在书店的咖啡厅里写了封信。简成蹊手写的速度也很快,他十来岁的时候就喜欢写,那时候没电脑,村头文具店里三块钱一本的记事薄他一个寒暑假能写五六本,手速也就这么练出来了,字迹也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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