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到了大学也不起眼。
但那时候的刘家安已经是学生会干事,在首都的高校里混得如鱼得水,简成蹊一个写论坛小说的并不能入他的眼。但那个故事真的太火了,连他的一些不看网络小说的女性朋友都会追,并惊叹这个故事字里行间里压抑却依旧野蛮生长的生命力。也是这句评价让刘家安来了兴趣,大学期间他除了有一次晚上碰巧和简成蹊遇到了,出于礼节把人送回寝室,在门口多聊了几句,之后也没了交集,但当他看完连载的部分,也有些迫不及待地去问简成蹊可不可以剧透。要是别人,简成蹊未必会说,但面对的是刘家安,他就把后面想写的剧情全都告诉了他。
也全都让刘家安大跌眼镜。
“所以张时夕还是会和江崇在一起?鱼和熊掌,艺术和爱情,他都兼得?”
“不行吗?”那时候的简成蹊21岁,战战兢兢地问自带光环的刘家安。刘家安就笑着摇头,说简成蹊还是太年轻,他说追求艺术到极致是需要牺牲自我的,如果兼得,那就太落俗了。
“但是、但是我就是想写爱情。”简成蹊不是很自信地说道,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写故事,他只是在写自己想写的,他同样也很虚心地接受任何人的批评和指导。
“那你想想《逃离西伯利亚》,导演不是没拍男主角最后和妻子儿女团聚的镜头,但和他把发射器丢到湖底,眼眸里倒映出火花的结尾比起来,你觉得哪个更震撼?如果这部电影的结局是阖家大团圆,你觉得它还会那么有名吗?”
“不会。”刘家安帮他回答,“能被人牢记的作品就算不是悲剧,但一定会让观众意难平。”
“你也应该这么写,”他好为人师地教简成蹊,“写一个爱艺术胜过爱情的张时夕,会为美牺牲一切的张时夕。”
“……你期待那样的结局?”简成蹊忐忑地问。
刘家安很肯定地点头:“我期待。”
于是简成蹊就改变了原来的思路。他只是个连文坛的边都摸不到的业余写手,所以刘家安只要挑出不满意的地方,他就会改,改出了江崇离开张时夕的结局。这个结局让不少读者唏嘘的同时,也获得了一些纯文学撰评人的肯定,他们和刘家安的论调非常相似,认为简成蹊如果写张时夕收获了爱情,那这个故事也和其他通俗文学一样不值一提。简成蹊终于获得了有份量的肯定,但他并没有得得想象中的释然和开心,他对那个结局越来越不满意,也越来越后悔,所以在实体书里加上破镜重圆的番外,那个回归爱情的番外多俗套啊,刘家安也劝他不要破坏作品的格调,他就要再次把笔放下了,他想到那个树洞室。
想到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那个人如果没突然消失,张时夕和江崇的故事绝不可能是这样。那个人绝不会教他怎么写,而只是专心致志地听,从不干涉他内心最真实的创作欲,哪怕是五年过去,他也会对简成蹊说,不要管别人期不期待。
简成蹊怪不了任何人,他作为作者,结局居然被别人左右,只能怪他自己太不坚定。他最终还是写了那个刘家安和其他撰评人看不上眼的番外,他短暂地坚持了自己,但又陷入了更深的怀疑和不自信。
他也知道自己让刘家安失望了,那毕竟是他需要仰视的人,所以简成蹊也觉得过意不去,刘家安让他帮忙打字记录,他也没有推辞过,后来《时代星火》来找他们的社团约稿,简成蹊就也写了一篇。他并不是激进的人,也不迫切地呼吁变革,所写的自然而然只停留在对战前生活的向往,这一部分没人写得比他好,所以刘家安就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改后半部分,改到最后大家都来群策群力,一个接一个的口述,简成蹊记。完稿后简成蹊都认不出那是自己写的了,一度不想署名,一些社员也能预料到这篇文章肯定会有反响,也不希望未来的荣誉是简成蹊一个人的,所以一个个都理所应当地把自己的名字加到简成蹊前头。
但就在交稿的前一天,简成蹊突然反悔,执意只用自己的名字。这引起张成等人的不满,连刘家安都劝他别较劲,说谁都知道简成蹊没什么政治觉悟,只知道写爱情小说,作者只有他一个太没说服力。但简成蹊前所未有地坚持,最后大家折中,用了个叫“晨曦”的笔名。
后来那篇文章反响确实轰动,但随之而来的没有荣誉反而是牢狱之灾。因为手稿和笔名,张成等人就理所应当要把简成蹊推了出去,但他们也怕简成蹊说漏嘴把事实情况供出来,所以找刘家安给他做思想工作,刘家安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也才二十出头,真出事了,简成蹊顶不住,他就是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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