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简成蹊而言,喝酒并不是他唯一宣泄情绪的途径,如果说酒精的作用更多是麻痹和逃避,那么当他有非写不可的冲动,他反而是在自救。就像现在,他听到高新野问他有什么想写的,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眼泪止不住地流。
“……可是宋渠已经死了。”他的鼻音很重,“没什么好写的了,他死了,结束了。”
“那他母亲呢?”高新野终于站到了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拿走了封口。但简成蹊旋即就再次抓住那瓶酒,像婴儿握着奶瓶不肯松手,仰着头就要往嘴里灌。
“你不能喝——”高新野把瓶口抬高,酒水撒了出来,和眼泪一起撒到他手里。
“你让我喝好不好,你让我喝,让我喝。我真的受不住了,你今天晚上就让我喝,求求你了。”
“我也求求你。”高新野紧紧抱着他,压抑道,“你的胃受不了的。”
“……那我吃东西。”简成蹊天真地跟他商量,“我肚子里有东西了,我再喝,可不可以。”他说完,就挣开高新野的臂膀,摸索着翻出几片面包,塞到嘴里
后没怎么咀嚼就匆匆咽下去,这种粗暴的进食对胃的刺激不比酒精少,只几口他蹲到垃圾桶旁,狼狈地全吐出来,然后像个刺猬一样抱着自己。
“我们回去休息吗?”高新野捋他的后背,轻声问精疲力尽地简成蹊,“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不会好起来了,”简成蹊乏力地摇了摇头,“他真的死了,四年前死了,二十一岁的时候死了。”
“……那他是怎么死的。”高新野问他。
“水里。”简成蹊仰起头。明明是在黑暗里,他却像是被阳光刺到地眯着眼。
“你给我看过一些片段,里面宋渠游泳很厉害的,一百米自由泳和林源势均力敌。”高新野克制地问,希望简成蹊回心转意,“他怎么可能死在水里。”
“他在水里割腕了,浴缸里,失血过多后他渐渐沉下去,溺水死的。你不是说……不是说我不要管别人期不期待,我只要去写自己最想写的,我最想写的就是宋渠自杀了,死了!这次谁也别想让我改,谁也救不了他!”
他越说,呼吸就越急促,哭腔也越明显,声音越歇斯底里。他明明没喝酒,却比任何一个酒鬼都颓丧和绝望,好像死去的不是宋渠,而是他自己。
“那活着的人呢?他母亲总活着吧!”高新野也拔高了声量,“宋渠是她肚子里掉出来一块肉,他死了,他母亲怎么活?!”
“为什么不能活,”简成蹊平时多温顺啊,他今天晚上,居然和高新野呛上了,“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了,她不欠宋渠的,谁都没有义务去救、救一个烂摊子!他死了,没了,他家人就解脱了,所有人都解脱了!”
“那林源呢?”高新野说得那么坚定,好像那不是林源,那就是他自己,“他爱宋渠啊,爱!宋渠母亲,肯定也爱他的儿子。”
“……可他真的死了。”简成蹊溃不成声。
“……那你把这个后续写完。”高新野执意着,甚至有些逼迫,“你得对还活着的人负责,你得写完!”
第28章
简成蹊坐在病床上,弓着单薄的后背,怀里抱着那瓶酒。他和高新野谈好条件了,只要他肯写后续,他就能喝酒。高新野给的诚意很足,并没有阻止简成蹊喝第一口。”
“我不想写了……我、我直接说给你听好不好,”宋渠还是抱着酒瓶子不撒手,“宋渠、宋渠二十一岁……”
他很费劲地喘着气,疲惫地闭上眼。像是穿梭到另一个人的生活里,他再挣扎地开口,他说宋渠二十一岁的时候出国了。
“那时候欧联盟还叫、叫欧盟,对,欧盟。他应该是在一个小地方交流,可能是东欧,东欧都有什么国家,东欧……我不知道啊,”简成蹊毫无头绪,又要喝酒,高新野不容置疑地用手掌摁住瓶口,让他举不起酒瓶。
“东欧有波罗的海三国,”高新野说,“现在的拉国,在战前叫拉脱维亚。”
“那就在拉脱维亚,”知道自己不说完,高新野是不会让自己喝的,简成蹊就只能强迫自己继续构思。他说宋渠应该在那里当交换生,拿着申根国的签证,也应该去了不少其他国家旅游,这意味着他的家境颇为殷实,他的父母应该勤勤恳恳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所以宋渠在那个年代成为了能出国的大学生。
如果他在毕业之后自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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