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忱摇了摇头,捧着散热的纸杯暖着掌心:“没吵架,真吵了我该没法练琴了,非得先解决完不可。”
“那他为什么问你生气没?”eric双臂向后撑着窗台,侧过脸看向他。明晃光线从他们背后射来,把宛忱深棕色的头发和耳廓打上一层柔和的暖黄,五官背阴,表情淡然。
“他怕我圣诞节回国耽误排练。”宛忱并不想跟外人过多谈论他和谈城的事,话题迅速一转:“待会儿有空吗?练一下明天期末音乐会的合演曲目吧。”
“好。”eric觉出他的心思,没再继续问了,从宛忱手中拿走了那杯惨遭嫌弃的咖啡,尝了两口自己喜欢的味道。
凤羲路两侧的店铺印衬着节日的氛围,像模像样的在门口挂了几只圣诞袜,贴了几幅老人与麋鹿的海报,随即推出一些应景的促销活动,把囤积的旧货趁此倾销干净。
就快要过元旦了,新的一年,总会给人一种任何事物都被允许能有一个崭新开始的期待。
收拾工作台零碎的时候,谈城的视线一直放向玻璃门外,出神的盯着对面沾染圣诞气息的铺子。以前从来不在意这些西方节日,不知怎么,头一次觉得视野里的喧闹扰的他莫名烦躁。
大概是因为宛忱曾提过在圣诞节这天会回来看他,于是自然而然对这一天有了不一样的憧憬和期盼,奈何自己嘴皮子硬,非要把人往外推,孤零一人守着坐不满桌的小店,看着一双双笑脸,落寞的把方巾浸湿,机械的擦洗着杯盘。
锁好店门,点了根烟咬着,谈城把帽兜往脑袋上一扣,朝杂货铺的方向小跑回去。
鞋衣未换,直接往床面一扑,翻了个身,也没心思去看官网上有没有宛忱的最新动态。谈城想早点休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搅的他心烦,可又缕不出一条明确思绪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闭上眼睛,听着耳机里的小提琴曲,迫使自己的意识去寻身体里的疲惫,快些入睡。
辗转难眠,压根静不下心来,满脑子胡搅蛮缠的麻团。谈城坐起身,沉着脑袋去瞅那一床雪白的被单。
宛忱一整天没有跟他说一句话,虽然提前解释过为赶演出进度,乐团要进行封闭式排练,但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再忙也会偷闲,哪怕发来的信息只是一个表情,一句简单到可有可无的问候,也能让谈城觉得心安。
突如其来的不适应,谈城不知如何招架,甚至觉得这个解释怎么听怎么想都像某种节外生枝惯用的伎俩和借口,心里空了个洞一样,灌着穿胸的冷风。
他实在不喜欢把宛忱跟自己生出的可笑遐想和自卑作祟出来的荒唐猜疑联系在一起,可是止不住,管不了,脑子里成天翻来覆去琢磨的就是那个人,那些事
,不是回忆过往就是假设未来的可能性,然后便是日复一日的发问,他真的会回来吗?
克制不住的思念汹涌的快要灭顶,谈城叹了口气,翻下床揣起钥匙,锁好杂货铺的门,顶着凛冽的巷风,无一丝心思去赏路边装饰的绚烂缤纷的圣诞树,手臂环抱,夹好半敞的羽绒服,向着宛忱的家,大踏步跑去。
跨进小区时,脚下一顿,咬着的烟笔直落到了地上。那两扇并排紧挨的窗户亮着一扇,掩着帘子,分辨不清晃动在上面的身影是男是女。谈城怔怔望着,是穆歆雅吗?他不敢猜是宛忱,他怕给自己创造希望,他怕这希望终究落空。
谈城站在木门前愣着神,心脏一下下打在胸腔里,张嘴就能跳出来。钥匙握在手心,锋利的棱角膈的皮肉直疼,紧张感层出不穷,后背起了一片热汗。
决定开门,想了想,还是伸手轻轻叩了叩,然后便听见屋里响着凌乱的脚步声,木地板上落着重重的杂音,还有因慌乱而撞到某件重物碎裂在地的巨响。
难不成是小偷?
这个念头一出,谈城还没来得及警觉,屋门大开,光亮席卷,眼前人的面容一闪而过,接着他整个人被揽进一个温暖深情的拥抱中,耳畔传来的是那人清盈动听的嗓音。
“快想死我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这股渗进骨髓融入血液的暖意此刻正发狠的侵蚀着谈城。他单手环腰将宛忱带进屋内,反手合门,与他紧实的抱了个痛快。
你回来了,谈城心道,你真的回来了。
那张铺着玫瑰色真丝被单的大床,终于不再是空着一侧,不再是转个身视线只能落在一片淡蓝色的墙面,不再是空惘的靠着衣物里残留的气味独自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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