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这个称谓夹着火闪着电一下刺进林裴的
耳朵里,致使他歪了下脑袋,一屁股坐在了面前的矮床上。
费鸣更是疑惑了:“你弟弟不是移民了吗?”
林裴双目呆滞,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愣了半晌,才恢复一点正常神色,迷茫的看向费鸣。他放下手机,对着虚空苦涩的笑:“只能是他了。”
而后是一句连费鸣也听不清的呢喃:“他果然还是回来了。”
费鸣低下头,合上钢笔,把桌上的文件理整放好,脱掉身上的白大褂,露出内里一身休闲装,拿起锁进柜子里的车钥匙:“走,我开车送你过去。”
宛忱被手机铃声吵得烦躁,刚入睡没几分钟,好不容易尝到些困意,难得能避开愁郁,短暂的隔断情伤。闷着被子不顶用,捂着枕头仍是吵,他愤怒的坐起身,抄起来就要往墙上砸,目光一瞥,是陆明启。
“嗯,陆老师。”宛忱盘起腿,右手抓着脚尖,盯着眼前的白色柜门缓了缓神。
“宛忱,我这里有个人,刚才挨个跑办公室问有没有人认识你,叫什么……”听筒里富有磁性的声音弱了下去,随后又清晰道:“他说他叫林裴。”
飞快跑下床,披好长衣外套,戴好口罩,把钥匙揣进兜里,宛忱焦急的给对方回了句话:“告诉他,我马上过去。”
太久没去健身房锻炼,加上这几个月长期累积的营养不良,虽说从小区到音乐附中没两步路,还是跑了个汗虚,短促的急呼着气。
陆明启等在学校门口,接到面容慌乱、衣冠不整的宛忱,带着他进了教学楼,回到待了整整三年的高中教室。进门的刹那,与坐在曾经属于谈城座位上的林裴对视一眼,两个人谁都没藏掖,鼻尖一酸,齐齐红了眼眶。
陆明启离开的时候反手锁上了门。
窗帘轻起重落,带进几片吹散的杨树枯叶,屋内是暖的,地上重叠着一层层橘huangse的光圈。宛忱缓慢朝那人走近,抿了下嘴,稳住声音温柔道:“好久不见,林裴哥。”
林裴站起身来抱住了他,力道极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宛忱拉开椅子,坐进自己的座位里,双手交握放上桌面。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相继沉默了好一会儿,略过寒暄和客套,林裴才徐徐开了口:“小城……不让我找你。”
“我也没留你电话,没有你微信,就知道你是音乐附中的学生,就算有心想找你也找不到。”
宛忱安静的听着他略微发哑的声音。
“他……”喉咙翻动,林裴紧咬后牙,腮帮子鼓出一块:“他很想你,但又不愿意耽误你,整天矛盾着,焦虑着,有时候能想通,有时候就会拼了命跟自己较劲。”
林裴身上背着个书包,脚边放着宛忱的黑色琴盒。他拉开包链拿出一个厚本递给宛忱:“这是小城做的。”
除了剪贴的官网动态和乐团演出时间表,记录更多的是他们每天的对话,以及对话中谈及到的那些琐碎的日常。细到宛忱每天排练的曲名,细到他每个周末的表演安排,细到每个月不断变化的学业课表,甚至是每段电话视频的四位数时长。
宛忱读了两页,读不下去了。他把厚本牢牢抱紧,埋着头,藏匿着让林裴看不分明的表情。手臂抬起,腿上一触,视线转而移至下方,一个小薄本从厚实的夹页中掉了出来。
宛忱愣了一下,翻过封面,发现是一本护照。
眼泪止不住的顺着脸侧滑落,沁在盖了蓝章的德国签证那页纸上。
“谈城出事了,对吗?”宛忱很轻的问道,没有抬头。
林裴定了定神。他答应过谈城要对宛忱全数保密发生的事,可从答应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意识到,只有宛忱能够帮助他,只有宛忱能拉得住他,不再往更深的泥潭里沉陷。
“小城的过去还在牵扯他,没能给他任何反击的余地。他下不了决心跟你分开,想要见你,但是被突发的状况截住了去路。”
“他在杂货铺里殴打警员,试图反抗,不服污蔑,不认命,拼尽全力辨明自己的清白,但所有证据都显示是他所为,对方很聪明,根本找不到一丁点漏洞。”
“在审讯室里精疲力尽的呆了五个多小时后,小城……认罪了。”
宛忱额角登时一搐,下意识就往外吐话:“既然不是他做的,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认罪?
理智回笼,宛忱没再往后说了,其实根本不必问,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像是给了谈城一个成全他心意的机会。他要借机狠下心断掉自己最后的念想,不再奢望能逃的掉早已定刻在骨子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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