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忱用散着热的白瓷茶杯暖了暖手,吹开浮在面上的碎茶末,暖意透身,呼出一小团白气。
“准备的怎么样?”富有磁性的声音将宛忱的视线从杯沿上移开。他用指尖摩挲着杯把,轻淡回答:“没给自己留退路。”
陆指挥笑的中气十足,一巴掌拍在宛忱细窄的肩头,劲儿不小,端着的茶水险些溢出来:“有意愿进圣伦沃交响乐团?”
“没想那么远。”
确实没想过以后的事情。宛忱很少思考“未来做什么”这种“当下还没过好,就给自己平添烦恼”的事,且不说现在的青少年想法一秒一换,往后的决定,取决于你现下拥有的一切,取决于周遭对你的影响,取决
于你对生活的觉悟和期盼,这些于他而言,都是空泛之谈。
中年男人背过手,绕过宛忱走向窗边。玻璃上漫出片薄密细珠,依稀能看清满是生机的校园剪影。两个人静默片刻,还是陆明启先叹了口气,换了副为人父的慈爱口吻:“身体要记得定期检查。”
“嗯。”
地板上落下大片暖huangse的光,堪堪够到宛忱的脚面,他稍稍把杯子往前移了移,杯中茶水莹莹闪着亮。
“你妈妈这几场案子打的非常漂亮。”陆明启拾着喷瓶,细心照料起台子上那排明眼的绿色:“关注了没?”
宛忱摇了摇头,发现老师正背对着自己,清清嗓子说了声“没有”。
陆明启放下手中的塑料瓶,逆光转身,笑的比屋外暖阳还让人暖心:“今天冬至,来我家吃饺子吧?”
把杯子放回桌面,宛忱背起书包,准备回教室上文化课。他看了一眼陆明启发白的鬓角,面色温和的弯起眼:“谢谢您。”
知道是在拒绝,于是让目光跟着他走了一段,在宛忱抬手开门往出迈步时,口吻极轻的说了句:“想她吗?”
宛忱摘掉下巴上的口罩,低头看着发白的手背:“不想。”
有些真心话说出口除了给对方徒增压力,再没别的意义。想与不想,主动说出来的大多为真,被问及,回答的要么敷衍,要么不走心。
历史老师在讲王侯将相,台下该睡的睡,该玩的玩。秦安难得在背谱,不过没坚持多久,额头就砸在了桌子上。
“秦安!”讲台上那抹清脆的声音厉了起来。
迷迷糊糊的男生“噌”的起身,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女高音飙着:“困就站会儿!”
男中音附和:“谢谢您咧!”
哄堂大笑,这下全精神了。
宛忱跟着笑了两声,低垂眼帘,铅笔盒前的手机黑着屏。视线透过玻璃,瑞雪洋洋洒洒,一只小雀落在窗台,晃了晃脑袋。
他拿起手机。
-今天冬至。
谈城蹲在杂货铺门口盯着这条信息,不明寓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
回的宛忱想打人。
-冬,至。
谈城越瞪这俩字越觉得陌生。这时林裴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军绿色布袋子,一看就是超市购物的标配。
“今天冬至。”朝他嚷了一嗓子。
林裴跳了下脚:“毛病吧,我还没耳背呢听得见。”说完拍了拍发梢上沾着的雪,戴好帽子,“我不是正要去买饺子皮呢吗?材料我买,馅儿你和啊!”
福至心灵,谈城立马低头敲字。
-猪肉茴香,放学等你。
花坛矮树积了厚厚一层白,天地之间皓然一色。中午下课,宛忱把书包留在教室,裹着深绿色厚袄出了门,帽子上的毛围出一圈脸的轮廓,口罩捂着,刘海遮住了眉毛。
谈城叼烟踩雪,踩得“嘎吱”直响,没注意到身旁多了个人。他抬头瞅了一眼,又继续抱臂低颈,愣了愣,才半信半疑的盯着宛忱,烟气混进了飘雪里。
团成个球,这谁认得出来。
路上行人一水儿的羽绒,唯独谈城披了件跟校服差不多薄厚的外套,面料透风,看着都冷。他双手插兜,肩膀不颤,走路不晃,一点不惧严寒,浑身上下也就耳朵尖红通通的,时不时动一下。
脑顶一层绵密细发,盛着雪花。
巷子里里外外铺着白,像层厚毯,两人并肩踩出一溜脚印,歪扭的跟着他们,指向不远处的杂货店。谈城新进了两箱速冲柠檬茶,喝着不如那天现做的新鲜,勉强能咂摸出些柠檬味。他给宛忱泡了一杯,见他喝了两口,又退回自己手里。
“店里空调坏了,去林裴店里暖和会儿,我弄好东西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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