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抬头看去,沈黎昕已坐在他对面,捧起了茶杯,浅抿着,并未看他一眼。
也许两人之间的相处向来如此,从不用多说什么,欧文一个动作或者眼神,沈黎昕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沈黎昕不吸烟,但也不干预欧文吸,哪怕满屋子的烟味,他也只会默默倒掉堆满了烟头的烟灰缸,而阮淼淼则会皱眉夺过欧文手中烟,摁灭在烟灰缸中。
如果用爱屋及乌来诠释这两种不同的感觉,那么沈黎昕的包容,无疑是让欧文将那只乌鸦舒适的饲养,但对于阮淼淼,欧文却迫不及待的想将这只乌鸦赶
走,因为只有他,竟让欧文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戒烟的冲动。
视线再次落在手旁的烟灰缸,欧文甚至都怀疑,沈黎昕是不是早预料到了这一天的来临,也许欧文更不敢去猜测,自己在这个人心中其实从未离开。
「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我们也有十几年没见了,」沈黎昕语气平稳的轻叹着,看了欧文一眼,「你过得还好么?」
「也……就那样,平平凡凡的过日子。」
可能是太久没和这个人如此单独的说过话,欧文不自觉的有些紧张,沈黎昕苦涩的一笑:「你好像变了很多,以前的你可绝不会甘于平凡。」
「人总会变的。」欧文看着他面无表情道,语调夹杂着冷漠,自己远不及这个人当初改变的十分之一,如今沈黎昕又有什么资格来说他。
「是啊,你说的不错,人始终是会变的,」自是听出了欧文言语间的讽刺,沈黎昕却点了点头,看向《眩晕》那副画,若有所思道,「就像你的画中也会变得不再有我一样,全部都变了……」
「……」
见欧文久久不语,沈黎昕颤抖着喝了一口茶,故作轻松的笑道:「挺好的,我也常听小佳提起你们,他是个好孩子,不但帅气,而且还那么的……年轻。」
沈黎昕垂下睫毛,看着手中的茶杯,嘴角虽挂着笑,但眼下的那颗泪痣,却总让欧文觉得他在哭。
「那你呢,」欧文深吸了口气,从他脸上转移开视线,「这么多年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像你看到的,我和她生下小佳,前不久离了婚,带着儿子又回到了这里。」
沈黎昕口中的那个「她」,欧文虽没见过,但却并不陌生,当年这件事也算轰动了整个大学,沈黎昕专攻的是艺术教育,而却和一个大企业家的女儿好上了,两人结婚后,沈黎昕就弃文从商的跟着这女人家里在外地发展,认识他的人都议论纷纷,但大多不是什么好话,听得久了,连欧文也相信了,沈黎昕离开自己的原因无非是「锦绣前程」四个字。
「为什么?」
欧文的这三个字,或许包涵了太多东西,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当初可以那么狠心的离他而去和别的女人结婚。
沈黎昕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的摇了摇头,隔了很久才道:「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是从那个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毫无背景可言,想要在大城市里扎根从此改变自己的命运,这真的很难,很多事并不是你比别人肯吃苦,肯努力,就一定可以实现的,我别无他法。」
「我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既然如此,为什么那时候不早点告诉我?」
是的,欧文曾以为他们在彼此眼中是透明的,自己任何事都会告诉这个人,而现在想来,沈黎昕却从未提及过他的家庭背景,若不是支教时遇见小佳,他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到,沈黎昕竟是在那种艰苦乡下长大的孩子,在欧文眼中他是那么一个干净而脱俗的人。
「告诉你?」沈黎昕口吻带着嘲讽,「就算告诉你了又怎样,当年的你能理解多少我的心情?你那么骄傲,那么自信,甚至强势得目中无人,你从来不曾察觉我在面对你时,内心几乎卑微到尘埃里,欧文,我也是一个人,想捍卫最起码的尊严,难倒有错么?」
欧文焦躁的猛吸了几口烟,过往的画面在眼前不断交织,让他克制不住的扔掉烟高声道:「对!你没错!但你想要的,我难道就不可以给你么?!」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已经物是人非,再来争辩这些还有什么用,沈黎昕也略微吃惊般愣愣的望着他,双手不自觉的反复摸着茶杯。
「你怎么给我?不错,你是个家庭条件优越的公子哥,可以一辈子不愁吃穿,成天随心所欲的画画,作画对你来说根本不是谋生的工具,而是一种消遣的乐趣,」沈黎昕气息不稳的顿了顿又道,「但这样是不够的,我们能结婚么?你的家人会承认我们么?如果没有这些,我们永远都是偷偷摸摸,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又能给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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