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他的工作。
小屋刺杀的戏拍了两天。安璇和童木兰第一天都没有饭吃,是谢承御好心,偷偷让助理给他们送了两个小面包。不得不说,史永年虽然讨厌,挑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谢承御本人就和他演的男主人公一样,是个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内心颇有热情的侠义之士。
按剧本来说,是失去武器的秦小刀进入小屋,随手敲碎了茶盏,用碎瓷片杀人。但安璇拍了整整一天,总觉得这场戏有哪里说不出的违和。冗余,累赘,不对劲。
秦小刀是个熟练的杀手。杀人是他的工作
,他要杀一个弱女子,应当是像砍瓜切菜一样容易的。碎瓷片杀人很利索,可是实际操作其实是狼狈的。何况他还得隐藏行踪。
他想了很长时间,第二天再拍摄之前,他去找了史永年,问能不能把这段戏的杀人方式改一下。史永年抽着雪茄,不甚在意道:“怎么改?”
安璇直接道:“用牧女的头发直接勒死她。简单干净,没有血迹,也是一击毙命。”
史永年终于抬起头,仿佛是头一回看见安璇一样。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嗯,开始按杀手的方式考虑问题了。”
他拍了一下手:“那就这么来吧。”
第九十一章
戏拍得越久,安璇就越沉默。他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人,这下有时候没人和他说话,他能两三天不讲一句话。去哪儿都是一个人,静悄悄的。有时候别人有戏,他没有戏,他就在腰上绑一条绳子,长久地在片场的崖壁上贴着岩石站着,凝视下面的人;或者独自一个人睡在黑漆漆的洞穴里——后者是史永年的建议,说是要让他尽快熟悉野外生活。
童木兰战战兢兢,想和他说话,又怕影响到他。导演一如既往在每天骂人,和女主演蓝甜甜吵得不可开交。剧组里火药味浓重,每个人压力都很大。
安璇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他其实看见了,但他不关心。秦小刀身在人群之内,是因为他要隐藏;而心在人群之外,是因为他要杀人。
他是如何成为杀手的?故事里没有交代。他杀人赚钱的目的是什么?故事里也没有交代。相比于男女主人生经历的完整,他只是一个推动剧情的,工具式的人物。按照剧本来看,他前期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后期为女主的风情所引诱,产生了感情。这份感情最终害他丢了性命。他是反派的一颗棋子,是个收钱干活的雇工,是个印证江湖残酷的牺牲品。
悲剧的宿命在一开始就注定了,杀人者人恒杀之。故事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轮回,他的命运就是其中一个小轮回。
秦小刀知道么?他当然是知道的。刀尖上讨生活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秦小刀害怕么?是人都会怕死,只是怕得有轻有重而已。他怕得没那么重,可是也不想死。求生是本能。挣扎地活着,也是这部电影在讲的其中一件事。
时间久了,他发现自己有些口拙。很少开口讲话的人,在被迫开口时,总会有些不顺畅,或者缓慢,或者模糊,总之论口齿伶俐,远远不闭上那些每天都在叽里呱啦讲话的人。
好在他也不需要说太多话。
史永年仍然会骂他,安璇就默默地听着。骂得狠了,他偶尔会抬头与导演对视一眼。这时候史永年往往就噤声了,然后转而去找别人的麻烦。
除了吃饭睡觉和吊在高处看人,安璇所有的休息时间都在和动作指导吴家辉学功夫。在《风起轻澜》剧组里已经有过合作,吴家辉一直很喜欢安璇。他是武术世家出身,身上是有真功夫的。而且他的徒手技击术很厉害,招招出手,都是直接伤人的法子——毫不留情,没有半点花哨,与他从前做动作指导时给演员设计的动作完全是两种风格。
而这一回拍戏,他给演员设计的动作,其实更偏向于他的本行。看上去动作没那么多花巧了,但是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却是更大了。如何让搏杀的危机感更动人心魄的呈现在镜头前?光依赖拍摄技术是没有用的,还是要靠演员的真功夫。
问题是,谁也不是武行出身,几个月如何练出别人几十年的功夫?
安璇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他所能做到的只有专注。吴家辉有一次在边上看了他很久,突然道:“你如果不学舞蹈,学武术,也是绝佳的料子。”
安璇恍惚了一下。舞蹈已经离他很远,遥远得仿佛是别人的事了。
有一场戏,是秦小刀和男主赵安在风洞里对打,需要安璇从高处跳下来。史永年一再嫌弃不够精彩激烈,把高度一提再提,最后安璇被要求从洞顶上翻身落下来——那个位置洞高有五米。吴家辉当场脸色就变了,说这么搞会出事。于是导演和动作指导就这么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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