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安璇盯着他,一瞬间愤怒到了极点。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郑大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走到他身边洗手。
安璇花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道:“你会有报应的。”
水声停了,郑大江擦了擦手,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年轻人搞迷信,可不是什么好事。”他的语气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诚恳:“你有现在不容易。做人嘛,要紧的是识时务,往前看。”
安璇没说话。
郑大江状似感慨道:“唉,我也不过是看在从前的份上,白提醒你一句。听说小影那丫头是你师妹?”
安璇仍然没说话。
郑大江也不在意,只是走出去时,淡淡道:“学聪明点儿,没有坏处。不然哪个还敢用你拍戏?”
郑大江离开了。
偌大的洗手间只剩下安璇一个人。他静静站了片刻,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洗手台上,干呕起来。
他曾以为噩梦远去了,但它没有。它仍然试图从角落里窜出来,千千万万遍杀死已经死去了无数次的人。因为噩梦的制造者还在。它们企图把安璇,把更多的人永永远远困在黑暗里。
但至少有一件事郑大江没能意识到——他并不知道,那些威胁安璇根本就不在意。
后来安璇回到会场,平静而心不在焉地跟着周围的人鼓掌和祝贺。《天桥》这一次并没有收获什么,与鲁元预想的结果完全一致。安璇避开了那些试图采访他的话筒,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场馆。
上车时,苏镜瑶很诧异他为什么出来得这么快。得知安璇没有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采访后,她很无奈:“明天新闻上又要写你冷脸耍大牌了……”觑见安璇的脸色,她终于不安起来:“你是撞见郑大江了么?今天的事我确实尽力了,但是真的避不开……这种活动,你也知道的……”
安璇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那天夜里苏镜瑶坐在他对面哭了一场。安璇自己却没有哭,没有什么好哭的。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天快亮时,苏镜瑶擦了擦红肿的眼睛:“你放心,我会去和赵姐周旋的。”她给了安璇一个拥抱:“大家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燕京。
薛陶陶的微博仍然没有动静。但是各种背后操作者不明的账号却甩出了一大堆视频,作为陈清影主动接受潜规则的证据。这些看上去都是实锤的证据狡猾得很,把陈家成功塑造成一个攀污好心前辈,妄图敲诈公司的混蛋人家。
安璇和薛陶陶联系,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憔悴,说东西一发出去就被人飞速举报删除,私信全是人身威胁和律师函。现在生活里也不安宁。她的工作丢了,康复中心也开始有人来闹事。陈清影的父母年纪大了,一辈子老实本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阵仗。于是决定暂时先保持沉默,整理材料,专心等开庭。很多证据都涉及隐私,她想把它们留到法庭上。
安璇把那天晚上余美惠组织聚餐的事和薛陶陶说了,表示如果有需要,自己可以站出来作证。
但他们也都知道,这会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战斗。只凭两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安璇和沈元枢深谈了一夜。沈元枢很担心他,但还是对他的决定表示支持。只是有很多事,他们都还没有考虑清楚。比如安璇是仅仅想要借陈清影的事让郑大江受到惩罚,还是要把昔年自己的旧案也重新拿出来,为自己要一个公道。
那部电影的资源的虽然很少了,但是仍然在网上流传着。一旦这件事公开,人们会用什么眼光审视那部片子,又会用什么眼光来看待安璇?
每一次有人去看,去评价,都是血淋淋地把安璇又杀死了一次。
这个代价太沉重也太痛苦了。
沈元枢抱着安璇冰冷的身体,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暖着:“说实话,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样,但我在乎你。这件事太特殊,一旦公布,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最要命的是……”他犹豫了一下,轻轻道:“如果你是想单独告他,我觉得连实现起诉都不可能。”
当年拍摄做了清场。除了灯光,导演,摄影和演员,谁也没有留下。导演早就去世了,余下的人在事情发生时都不肯替安璇说话,如今又有多大可能会改变说法呢?事情一旦公开,多年断绝联系的亲戚会发现安璇还活着,又会做出什么事来?除了那部电影,安璇什么物证都没有。甚至连证明他以前的身份都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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