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偏见啊,我也不怕疼。”苏晓原哭笑不得,从没遇上过这么较真的人,干脆什么都说了,“我这条腿是……瘸的,治不好了。”
他看出刘香的理解能力不是特别好,话说得很慢。又可怜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这里,没有人陪着,一整盒炸鸡还叫凯撒给吃了。
刘香不气馁,再接再厉地劝他:“为什么治不好了啊,瘸子也可以治好。从前我家有人就骨折了,瘸了好长时间呢,大哥他都要拄拐才行。后来就好了,现在走路……可快了!”
“……可我不是骨折啊。”苏晓原再次哭笑不得,要不是和刘香面对面说话,真的看不出来他智力有问题,“我是小时候打针,你懂吧?打针,扎坏了。”
“嗯,我懂,我还会拔针头呢。”刘香喜欢聊天,声音也不小,“病人打点滴睡着了,点滴液打完,还会回血呢。护士姐姐来不及过来的时候,我也能帮着拔。”
苏晓原指了指右边的屁股蛋儿。“我不是点滴,我是打这里了。结果扎到什么神经了……我这是神经损伤,肌肉萎缩,没伤到骨头。小时候还矫正过足下垂什么的,能站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神经损伤啊……”刘香愣了,他能理解的病症全部都是见过的,这个没听过,“那你往后走路都得瘸着了?”
“嗯,可我能装得叫人看不出来,你信不信啊?”苏晓原笑着站起来,好好走了几步路,“是不是好多了?我跟你说啊……我装这个可厉害了,从小学5年级之后就开始这么走路,没人看得出来。”
刘香诶呀了一声:“要真是这么走,我也看不出来呢。那你平时这样走路累不累啊?大哥从前拄拐还累呢,整个人挂我肩膀上,我得扶着他。”
苏晓原摸着座椅坐下,很不愿意地承认了。“累,很累,我也不想这么走。特别是夏天,走一会儿我就累得出汗。但我更不想叫人看出来……叫人笑话。”
“你又没做什么坏事,别人干嘛笑话你啊。”刘香思想简单,可被笑话的感觉他能懂,小时候在外面说错话也叫人笑话过,“我妈说过,我这种情况很容易被人笑话的。他们要是笑话我,是他们不对,不是我不对。你妈没跟你说过?”
“啊?”苏晓原抬起头,他没有刘香活得通透,提起妈妈来还是个孩子模样,“我妈……我妈她……”
不是陈琴不说,而是这个儿子把自己伪装得太好,太逞强,强到大人不用再安慰了。
“你妈这人怎么这样儿呢?”刘香急了,“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脑子有点儿那个,傻,可我不是傻子,是轻微智障。我妈从来不说我是傻子,她带我治病,也不怕别人笑话。后来我就好了,别人笑话我我也不怕,妈说过,他们笑话我,是他们不对。”
刘香的表情带有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天真,再配上严肃铿锵的语气,不显严肃,倒是有些可笑。
可苏晓原没有笑,这话没人告诉过他。大姨和大姨夫的爱是用一己之力设立出屏障,保护他这个小瘸子,屏蔽掉所有能刺激他的信息。就连妈妈也是,家里家外不许提腿、跑步、运动这些词。其实这也是一种爱,甚至溺爱,不能说不对,只能说每个人的爱的方式不一样。
“你自己一个人住,还是和你说的大哥住啊?”苏晓原暂时有些懵,一直以来他只想着不让别人笑话,可刘香和自己的思维方式是逆着的,真的是懵了,“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把大狗送回家,再送你回去。你一个人……”
“爸爸!”游乐设备远端跑过来的孩子群里有一个叫他,转眼到了眼前。
苏晓原以为恍惚听错了话。这个小孩儿叫刘香什么?叫爸爸?所以说……刘香不仅结婚了,还有个儿子?
“我不是自己住啊,这个是,我儿子。”刘香把孩子拉过来,“蛋蛋,这是小苏哥哥,给小苏哥哥鞠躬问好啊。”
蛋蛋很聪明,从满地鸡骨头判断出来肯定有事情。但他的小嘴巴什么都不说,只是很礼貌地鞠了一躬:“小苏哥哥你好,我叫刘明知,这是我的爸爸。”
可他一起身就变成小大人,转过脸询问刘香。“香爸爸你的炸鸡呢?你不是说留着等我一起回家吃嘛,你在外面偷吃炸鸡了,对不对?”
完了,完蛋了。苏晓原真想不到这孩子聪明成这样,还好……没有遗传刘香的智商。
刘香早把炸鸡给忘了:“诶呀,这个是……这个是刚才来了一只大狗,扑了爸爸一下,炸鸡……炸鸡被大狗吃了,所以咱们回家就没得吃了。你要是想吃,爸爸再陪你去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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