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孤独了啊。
怀胎八月,因为丈夫家暴导致孩子早产,她痛了一夜后,孩子平安地落了地。
是个男孩,娘家婆家都高兴了。
但老天爷像是故意和她过不去一样,儿子又不是儿子了,他多长了个东西,于是全家脸上的喜色都褪去了。
那么,把儿子扔掉,重新再生一个就好了。反正她才二十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生出一个儿子。
但她不愿意。
想她活到这么大,向来都是逆来顺受,不挣扎、不反抗
,任凭命运的齿轮在她的身上碾了又碾。但这次她为了还在襁褓中的儿子了,为了母亲这个身份,她反抗了。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的一件事。
她成为了一个单亲母亲。同时,她也成为一个低/贱到尘埃里的女人。
生而为人,她却总觉得自己活得不想个人,或者做条狗都比做人还要好,反正本质都是动物,没有谁会比谁更加高贵。
陈柯的眼睫毛颤了颤,像是蝴蝶翅膀的抖动。他迷蒙地睁开眼,看见陈婉然站在他跟前看着他。
“妈……”他咕哝一声,又闭上眼,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他显然忘记自己睡在沙发上,这一翻身便直接滚到地上,陈婉然连阻止都来不及。
“……日。”这一摔把陈柯给摔清醒了,他撑着地爬起来,陈婉然赶紧去扶他:“进房里睡去。”
“妈。”陈柯的声音还带着鼻音,听起来软软的,带着撒娇的意味,“你昨晚怎么不回来?”
昨天陈婉然给他打电话,告诉陈柯她会晚点回来,陈柯习惯性地等她,可等到他睡着了,他都没有等到陈婉然。
“有些事。”陈婉然说,“你去睡吧。”
陈柯不喜欢她这种模糊的回答,他想要知道的更详细一些。他总想替陈婉然分担,他想养她,但她总不同意:“你是孩子,我是大人,大人哪里有让孩子养的道理?你只要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道理他都懂,可实践起来总是很难。
陈柯揉了揉眼睛,把陈婉然看得更清楚一些。陈婉然出门的时候就穿上了高领上衣,这会儿也看不出什么。陈柯敛起自己的心情,转而道:“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陈婉然说,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你出去买点吧,我去睡一会儿。”
“好。”陈柯嘴上应着,却没有动,两人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动。
“快去吧,晚点就不剩什么好的了。”陈婉然催促道,“去吧。”
“嗯。”陈柯拿上钥匙和钱往外走,等看着他关上门,陈婉然才松了口气,一瘸一拐地往房里走。
门突然被打开,陈柯从外面走进来,他揉了揉头发,有些烦躁地说:“我忘记刷牙了。”
他看见陈婉然蹒跚的脚步,整个人像是凝固了一样。他知道男人疯狂起来是很可怖的,就像是一头野兽,一定要把你撕碎一样。
他分明知道,这些都无可避免,但他还是觉得冲顶的愤怒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他极力克制,但声音还是克制不住地发抖发颤:“是……谁?”
陈婉然低下头。
“王二柱,刘喜四,杨七霸,午六仁,张天帅……”陈柯说了一大串人名,然后问道,“是谁呢?”
陈婉然不说话。
陈柯也没指望她说话。他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差劲,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陈婉然身上,要把她纤细脆弱的腰压垮,把她整个人压断。
“儿子,钱是个好东西。”陈婉然抓上自己的手臂,把自己狠狠地抱起来,“什么体面不体面,钱是无情的。”
人心是狠的,可钱更狠。
陈柯说不出话,他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正因为明白他才觉得难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叫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好想快点长大,他想变成陈婉然的依靠,而不是一块随时会压垮她的石头。
“妈,我知道了。”陈柯说,他一边往厕所走去,他不敢再去看陈婉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他怕自己升起对陈婉然哪怕一丁点儿的同情,“你好好休息。”
顾金北很想见陈柯。
他这时才发现,想见一个人的时候,时间会变得很缓慢,甚至是凝固了。他想见陈柯,想跟他解释,但他不敢。
如果他把过多的目光停留在夏茵之外的地方,她会生气,她会再次让他意识到: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顾金北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看见有人从楼梯口那儿出来。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个黑脑袋,但他还是一眼认出这是陈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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