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蓝天扔下钥匙,拧着曹晓飞推回屋里,看见满地狼藉,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去厨房做饭了。
陶安然把地上碎纸清理完,曹晓飞刚好哭完第二场。
他去阳台放簸箕时候被外面白惨惨的日光晃了眼,他对着玻璃上映出来的人影愣了会儿神,意识到该收拾下自己出趟门了。他近两个月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糟糕的时候连他妹半夜看见他都能吓哭——
他面容憔悴,眼下挂着比眼睛还大的乌青,头发蓬乱,大约是对门祁远脑袋上那层青皮的几十倍,要是换身破衣裳背个麻袋出门,说不定能从爱心人士手里赚个几块钱回来。
他撸了把头发,转身听见曹蓝天在厨房喊俩人吃饭。
曹晓飞还在赌气,陶安然从阳台过来时候,小胖子嘴嘟得能栓匹马。
饭桌上,曹蓝天给俩孩子一人夹了个鸡腿,又拨了点青菜。
吃到一半,曹蓝天停了筷子,转眼打量着陶安然。他筷尖扎在米饭里,上下扒拉着,“你转学手续办妥了,明儿去报到。”曹蓝天顿了顿,谨慎地说出下半句,“五中虽说没一中实力强,但每年也有不少能上一本线的。”
——一中一本的录取率在百分之五十五以上,换到五中变成了“不少”,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陶安然一颗心往下坠了坠,但面上还是端住了,他对曹蓝天道:“谢谢叔。”
“你和对门的在一个学校。”曹晓飞直不楞登冒出来一句,看表情有点幸灾乐祸,“那学校没好人,我将来可不去。”
“吃你的饭,”曹蓝天筷头在他碗边一敲,“少胡说八道。”
曹晓飞立刻争辩,“谁不知道烂人才去五中!考不上的才……”
陶安然目光如刀,轻轻往曹晓飞那边刮了下,成功让脸上沾着米粒的二踢脚成了哑炮。
吃完饭刷好碗,曹晓飞的能量条掉到红线,只好在他爸的监督下睡午觉去了。
陶安然揣了满口袋钢镚儿,背着空无一物的书包,和曹蓝天打过招呼就顶着一头乱毛出门了。
他在附近找了个小理发店,对发型师提出的莫西干发型表示了拒绝。
他瞟了眼发型师那无限接近于绿塑料袋的发色,伸手捻了下自己头发,“剃了,留三毫米,不要光。”
发型师撇嘴,“三九天,不怕冻脑壳啊。”
陶安然一抬眼,在镜子里和发型师对视,没说话。
“……”发型师扭了下自己的马甲,“行吧,你们小孩啊,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陶安然默默看了眼发型师翘起的兰花指,把自己到嘴边的屁话悉数吞了回去。
二十分钟后,陶安然带着一身“老子最凶”的问题少年气质挤上了公交车。
附中在老城区里,交通线四通八达,随便一趟车就能到市中心,不像陶安然以前住的开发区,荒得能跑马。
以前在家时候陶安然少有机会坐公交,一来他平时住校,二来开发区线路少,出门要么骑车要么开车,都比公共交通方便。
因此公交车对于陶安然来说,
是相当陌生的存在。
他被蜂拥上车的人流带到了后排,正巧有人下车,空出来个位置。
陶安然吸气提臀,手在扶栏上一撑,把自己甩了进去。坐稳后,他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鼻子凑到窗边贪婪地吸着冰冷的空气——冬日里这种独有的气息让他心安,说不上来为什么。
在嗑药一样吸了五站凉空气后,陶安然顺利抵达了目的地——新华书店。
他挑挑拣拣,嗅着书店里接近故纸堆的气息,把一中老师要求的课外辅导书挑出来,捧着沉甸甸的八本去付款。
书店拢共六层,每两层设一个收银台。一层二层的集中在玻璃门左侧,排队时能把街面上的景象尽收眼底。陶安然百无聊赖地等着收银员给前面人扫码,不经意间瞥见外面一颗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青皮脑袋一晃而过。
要是眼没花的话,那颗脑袋的主人应该是祁远。
说不上巧还是不巧,毕竟市里娱乐区域有限,精力过剩的青少年们节假日里只能挑市中心聚集。
结完账,陶安然背着书包从书店出来,蓦地闻见了后街飘来的炸串香。
口中因为馋嘴而分泌的唾液让陶安然加快了脚步,他绕到后街,准确无误找到了炸串店。
要了两串豆腐两串鸡肉后,陶安然站在摊前望眼欲穿地等着。
油锅的热气和香气把飘了两个多月的他一下子拉回了万丈红尘——他没想到让他“活过来”的居然会是万年油炸过的豆腐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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