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卡车驶过乡野,工厂,烟囱,白桦林,钢琴伴奏变得活跃,又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女人继续朗读剧本,贯穿整部影片的始末。
他们开始接吻。
景允躺了下去,康崇一只手垫着他的后脑勺,起到缓冲效果,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脚踝,在腰后交叉,腿跟着攀上去,裤管褪到底部,肌肤随之袒露。摩擦与黏着、喘息和沉吟皆被投影仪嗡嗡的运行声掩盖,化作了影片的一部分。
泛白的残光照亮了景允的半张脸,吐着气,不说话,舌尖漾着奶啤的淡香,嘴唇微张,无端的肉感,他的眼神潮湿,坦率,予取予求,为这一刻等候已久。
康崇单手捞住衣领,从头顶脱掉,进而将他抱起,鞋也不穿,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往卧室走。
堆在地上的一摞书被撞倒,最顶上那本跌了下来,毕飞宇的短篇集,《明天遥遥无期》。空阔的客厅里,电影仍在播放,旁白的男声问:“这可以是一部关于……爱的电影?”
“是的。”女人回答:“什么都谈。这是一部什么都谈的电影。”
“在同一时刻什么都谈,也就是谈爱。”
第32章
雨下了近三个小时,中途停歇一阵,让人错以为会到此为止,谁知没过多久,又缠绵悱恻的下起来。
第一场下得疾,莽撞,欠缺预备但是轰轰烈烈,第二场就舒缓多了,节奏得到把控,变得游刃有余,从容而酣畅。
很好的一场雨。出乎意料。
凝神谛听,窗外雨声渐息,空气清新湿润,水分子乘着微风充分运动,乌云苍灰,贴着房顶爬行,游走,深处却裂开条缝,刺出一道金色的光。
天色一点点放亮。
景允弓身坐在床角,一条腿折起,脚跟踩着床沿,膝盖抵住胸膛。他什么都没穿,抬手拢着头发,用黑色的小皮筋扎成一束,露出细长的脖子。
他浑身滚烫,微弱的震颤,沉浸在情事的余韵中,扯过白色的被单披在肩上,遮盖整个背脊,蜷缩得像是羔羊。
康崇弯曲手指,用指节的背面摩挲景允的脸颊,试了试体温,继而动身下床,随便捡了条宽松的居家裤穿,去厨房倒水喝。
他伸了个懒腰,捏捏颈侧僵硬的肌肉,锁骨附近散落着几点绛红的吻痕。经过床头,抓起几团用过的纸巾和安全套,拿出去扔了。
卧室里弥漫着一股糜烂的腥甜味,被风吹淡。
康崇端了杯温开水回来,递给景允,自己也沿床边坐下。两人始终没有交流,直到水被喝光。
景允握着空杯子,舔了舔嘴角的水痕,然后扭转上身,用力吻了康崇,力气大得康崇往后曳了一下,磕的嘴唇都有点疼,一次没轻没重的袭击。
亲完他也不说话,总还有些慌乱,随便抓了件衬衣往头上套,脑袋拱出来才发现穿错了,是康崇的睡衣,面料垂顺,揉得很皱。
而他身上已经沾染了康崇的气味,没必要再脱。
“……这下不会再弄错了。”
康崇隔着睡衣抱他,确认这份证明,十指在他腰侧交缠,两条长腿把他圈住,鼻尖蹭蹭他的耳廓。
“我是你的谁,从今天起就记牢了吧。”
把所有脏衣服拢到一块儿塞进洗衣机里,两人伴着滚筒的搅拌和脱水声冲了个澡,用了新买的沐浴露,互相吹干头发,在初秋的雨后一起出门,去买晚饭食材。今晚想在家自己做。
目前户外的气温还维持着能穿短袖的程度,雨虽已停了,但保不齐还会再下,所以他们带了伞,揣上手机、卡包、家门钥匙,步行去周边一家规模比较大的连锁超市。
其实开车也行,只是这种天气,走路会更舒服。
“做猪肚鸡和煲仔饭?”景允问康崇。
“行啊。”
人行道上间或出现一些水洼,影影绰绰的倒映着周遭的人和景物,水面上漂浮着被雨打落的花瓣,景允迈开腿从上方跨过,头顶扑簌簌响,扫到一簇伸出围墙的蔷薇,枝梢的积雨被撞散了,兜头洒进他的颈窝,他便缩起脖子,嘶声说凉。
康崇没法不看他,鼻梁上挤出的小细纹和泛红的眼角,肌肤之亲过后,这些寻常无奇的神态和举止仿佛都被赋予了指向性的隐喻,慵懒的站姿,松弛的臂膀,凸起的关节,甚至略显困倦和无力的微笑,都变得别有深意,与那些曾对这具身体做过的事联系起来,成为他们之间的暗号。
他挑了包广式香肠,放进康崇掂着的购物篮,提议道:“要不给橘子打个电话?她之前不说要来家里玩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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