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门的是纪月,抓着一把瓜子,说许清嘉正在做饭。他们之间毫无两年没见的尴尬,迅速地聊起来,陈千瞥见桌上的烟灰缸,有点心痒。
“月姐我能抽烟吗?”他掏出自己的烟盒给纪月看。
纪月丝毫无孕妇的自觉,随意地往沙发上躺:“抽吧抽吧,你们这些人抽的烟,就那点尼古丁,还不如我。”
陈千干笑两声,真就点了一根。
奶油味,甜得发腻,有带点梅子的酸,烟味淡极了。
在德国留学时买到的牌子,陈千掐着过滤嘴,他抽烟时间不长,有段日子却抽得很厉害,后来换了这个牌子才好多了。
“……然后时璨跟我说,‘没事啊我帮你养猫,我们家还有一只呢’,我就把草莓和菠萝给他带了,等生了小孩差不多接回家,也没什么不好。”纪月聊到这儿,忽然笑了,“阿千,我觉得好不真实呀,好像昨天才结婚,现在孩子都快出生了。”
陈千叼着烟,说话也含糊:“没事儿,你和以前一样漂亮。”
纪月鼓掌:“这话我爱听,还是你会说!”
陈千不谦虚地说:“那当然比他们几个聪明伶俐。”
这时许清嘉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陈千的烟,如临大敌,差点没当场拿起消火栓朝他一阵喷。他把陈千大骂一顿,说要惩罚洗碗,被纪月喷回去。
三个人总算坐下来吃饭,许清嘉手艺继承了他的母亲,硬菜很难上桌,但家常菜做得极好。他将就纪月的口味,又要顾忌她怀着小孩,放的辣椒比平时少,饶是如此,陈千太久没接触家常中餐,吃得也很开心。
许清嘉给陈千倒了酒,吃到中途,陈千突然放下了筷子。
“我刚决定了一件事。”他说,神情严肃,“也不是刚才,就是决定了这件事之后准备回国发展的——我,我要放下他了。”
陈千没有说是谁,可许清嘉和纪月霎时明白了他的指代对象。
半晌缄默,许清嘉拿杯子和他一碰:“恭喜。”
陈千说谢谢,他眼睛又开始疼,所幸半年来常在沙尘大的北非,眼睛干的症状还未能缓解,故而没有流泪。他揉了一下,心想这人真的有毒。
哪怕不刻意提到那个名字,光是想想,就让他心口一阵抽搐。
“虽然我不认为你做得到,但有决心是好事。”许清嘉抿了口酒,“我能问个事吗?”
“你说。”陈千单手托腮看着他。
许清嘉问:“千儿,你想放下他,只是因为他结婚了,对吗?”
“不然呢?”陈千反问。
这话仿佛正中他的预期,许清嘉嗤笑一声:“结婚了又不是死了,你放得下个屁——退一万步说,哪怕他死了,你也放不下的。”
满桌饭菜忽地索然无味,陈千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那就当作死了。”
有时候陈千很不喜欢许清嘉旁观者清的模样,但他不得不承认,许清嘉是对的。
和易景行在一起时,是陈千告白的,那年他十八岁,刚高考完。
他为此做了周全的准备,先出柜,偷偷地让易景行感觉到自己对他不一样,引导易景行明白喜欢同性不是一件丢人的事——陈千笃定易景行和自己是一类人,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那天晚上他说爸妈不在家,把易景行带去。高考完后心情放松,充满新奇的探索精神,好似突然之间什么都敢做。
他们喝了一箱啤酒,陈千说他有点醉,易景行笑得很好看,问他:“真的么?”
陈千不回答,他壮着胆子,握住易景行的肩膀后倾身过去——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真正的吻,幼稚,青涩,温柔。
六月的夜晚,风还剩下
最后一丝凉意,陈千记得他从阳台上瞥见远处小区里的一条人造溪流,被路灯照得闪闪发光。
他后来问易景行是不是早有预感,易景行说:“对啊。”
他又问易景行,如果自己不说,他会不会先一步告白,他知道易景行喜欢自己。这次易景行沉默的时间长了些,好一会儿才亲亲他:“不要想那么多‘如果’。”
等热恋期过了陈千就得到了答案,易景行不会。
易景行不会想和他在一起,不会出柜,不会主动告白。因为这些都有悖于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计划,不能给他体面的家庭,父母的骄傲,也不能让他得到外在的满足,他只能躲起来,做见不得光的同性恋。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易景行那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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