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的作业常常写得乱七八糟,但基本正确率还是有的。
在抬头抄板书的一瞬间,路见星瞧见门口有人拎摄影机,浑身像触电似的抖了一下。
这节课是把盛夜行能念叨睡着的英语,老师对他们私人情况了解不够深,说是电视台需要拍摄专访片,问同学们是否都能接受拍摄。
特殊学校不比普通高中,学生在“自尊心”会有更强一些的地方,有一小部分不愿意被拍摄,便被唐寒接去了休息室自由活动。
一轮筛选下来,路见星还在原地坐着不动,盛夜行还在睡。
对于自闭症,外界总是更好奇。打听到市二有收自闭症学生后,电视台负责人说要和
年级组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试图接触。
教务处主任说学校这个学生比较好接触,可以试试看。
表明来意后,唐寒还没继续说下一句,就听见路见星说:“不要。”
“没有别的意思,这只是一个专访片,”唐寒解释道,“见星,如果你不愿意……”
“不要!”路见星回应的声音近乎尖利。
“路见星,你只需要和这些叔叔单纯地聊聊天……”教务处主任也挤过来劝他,“他们也对这方面比较上心,希望你可以配合一下。”
“吱——”路见星抗拒地往后一挪凳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呼吸急促起来,眼眶已经红了,紧皱的眉头迟迟难以舒展。
他慢慢吸气吐气,喉咙里“呼”地一下,抓住手中的铅笔在桌上不停地敲打,没有再说不要也没有说可以。
唐寒不再说什么,安静地退到一边。
另外一个电视台的编导扯着话筒线凑上来,急道:“也许了解一下你的情况,对其他和你一样的孩子能有帮助……”
和我一样。
我是独自一个人,没有人和我一样。
路见星眯起眼看围在自己身边的一圈黑影,再挪凳子,突然感觉自己无处可藏。他想起昨天在校门口盯盛夜行后脑勺时自己想的话,便一下一下地往盛夜行身后躲。
挡住我。
你可以挡住我。
盛夜行本来就一直板着脸在旁边听,碍于唐寒在场不好发作。
他见小自闭靠过来,顿时睡意全无,挺直了背脊将身后的人捂在墙角处,尽量放柔语气:“寒老师,麻烦您带这些人走。”
“小盛,路见星都没有说不行,”教务处主任以为路见星不再说话是因为听到了可以帮助其他孩子,正准备开始劝说,“这只是一个专访片,很有意义的。如果他能出镜,或许更多家庭愿意把孩子……”
“主任。”
盛夜行耐着性子听完对方的话,也感觉到路见星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我能替他决定。”
昨天路见星在父母面前是什么表现,盛夜行不是不知道。
昨晚睡前,路见星早早地把电热毯温度调好,洗完澡一个人躺在床上打滚。
唐寒在班级群里说过几天有“裹棉被”双人训练,路见星捧着手机激动得安分不下来。他还不太明白自己心里渴望与盛夜行身体接触的原因是什么,只知道对淋浴出来的盛夜行说,看群!
说完他就笑。
昨晚第二次一起睡觉的过程很顺利,盛夜行从后边儿抱住他,睡了没几分钟两个人都喊热,路见星扯过床头的纸给他擦汗,擦了没两下,眉眼间有了遮掩不住的笑意。
最后疯闹得迷迷糊糊,盛夜行把怀里的人松了点儿,伸手捏上路见星的耳朵,哑着嗓子说:“其实,父母也很难。”
路见星沉默良久,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回忆结束,教室课桌前的大人们已散去,有几个编导正满怀歉意地收话筒线与三脚架。教室内剩下来的同学还很多,纷纷交头接耳,朝后排墙角这边不停地张望。
盛夜行扭过头去看仍不作声的路见星。
我知道,你也很难。
电视台的专访活动一直持续了三天,校园里并未庆祝圣诞节。
平安夜当晚,市二宿舍楼道里出现一些装饰性的挂物、随处乱扔的红袜子等等,张妈从一楼收到五楼,边收边骂:“你们这些臭小子!都给我回屋里待着去!袜子到处扔,张妈没钱给你们塞礼物!”
三楼高一的伸出头来吼:“张妈——要糖!”
张妈一听这些臭小子的声音,又回喊:“要什么味儿的啊——”
“要草莓味儿。”
盛夜行接一句嘴,跨进寝室大门。
与此同时,楼道里明叔的熄灯号又响起来,宿舍楼一片“鬼哭狼嚎”:“平安夜这么早就熄灯啊——”
52书库推荐浏览: 罗再说